第5节


    临春听不见声,也不怎么在意。
    她走路习惯靠边,眼睛看前看后,马尾左右乱甩。
    忙得很。
    上了三楼,她从口袋里掏出草稿本交给负责管理练习册的老师,上面事先写好了过来的目的。
    老师认识临春,几眼扫过内容就把他们放进房间。
    放置练习册的地方就是一个单独出来的教室,门边的桌子上零散地放着一些三角板、圆规之类的教具。
    大摞大摞的练习册堆在地上,初中高中六个年级的都有。
    其中有的还用绳子绑着,有的已经倒成一片。
    有点脏,地上落了一层搁置久了的灰。
    蒋以声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
    临春回头看他一眼,目光似在询问怎么回事。
    蒋以声摆了摆手,偏头捂住了口鼻。
    临春低头掏掏口袋,给他揪了一小截卫生纸。
    蒋以声接过来,纸张很软,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
    临春走到靠里面的位置,从高二年级那片分类里分别抽出三本练习册出来。
    她能看出来这个大少爷多少有点讲究,也压根没准备让蒋以声动手。
    自己闷头找了半天,最后还缺英语生物这两本。
    这间教室窗子都关着,在里面呆几分钟都热得不行。
    蒋以声拧着眉头,从隔壁高三那堆书里找到了那本英语必修三练习册。
    他拿到临春身边晃了晃:“这个吗?”
    临春还蹲在高二的那片书堆边,仰着脸看懂了他的唇语,点了点头。
    上课铃响,蒋以声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临春按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躬身缓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指了指外面。
    看眼神,像在询问。
    蒋以声大概猜测问的是上课铃,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一起回了教室。
    这回已经上课,走廊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临春走得比之前要快,蒋以声发现她总在靠墙一边,时不时就要用手去触碰一下墙壁。
    像是个人习惯。
    到教室时,生物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了。
    屋里乱糟糟的,临春扣了两下门板,没被听见。
    蒋以声站在她身后,喊了声报告,老师这才转过脸,让他们进来。
    前门到最后一排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临春走到桌边脚步一顿,蒋以声在她身后,冷不丁地也停下来。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板凳上用粉笔画了个王八壳。
    旁边甚至还有一句骂人的话。
    临春大步走去后窗,拿过上面晾着的抹布。
    抹布还带了点水,几下就把粉笔的痕迹给擦掉了。
    “上课了,都赶紧坐下。”生物老师在讲台上说。
    临春没有听见,正低头用卫生纸给他擦干板凳上的水渍。
    完事儿后又撕了一页草稿纸给他垫上。
    蒋以声把练习册放在桌上,没多说什么。
    只是目光扫过第二排刘家豪时,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有点洋洋得意,带着点不服的挑衅。
    像个傻逼。
    老师开始讲题,蒋以声把那叠练习册翻了翻,突然想到刚才缺的好像就是生物。
    指尖百无聊赖地点了两下桌面,正准备直接摆烂时,桌边递过来一本练习册。
    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别理他们。】
    练习册是临春的,对方还在那死磕她的英语单词,
    蒋以声没跟她客气,连着纸条一起收过来。
    很快,临春收到了回复。
    上面两点一弯,蒋以声给她画了个笑脸。
    临春盯着纸条看了会儿,视线上移,又去看蒋以声。
    对方打开了她的练习册,指尖转着根笔,正垂眸听课。
    少年人的鼻梁高挺,侧脸轮廓非常优秀。
    垂下来的睫毛又密又长,漆黑一扇,乖巧搭在下眼睑上。
    那双尾稍上扬的眼睛…
    临春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然而就在她第三次抬眸时,却迎上蒋以声的眼睛。
    对方双臂搁在桌上,毫不避讳、甚至堂而皇之地看回去。
    临春被打得措手不及,十分狼狈地收回目光,重新盯回她的单词。
    初秋温度还没降下来,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带了一股子燥热。
    心跳在那一瞬间蹦错了节奏,像是舒缓的音乐中突然插进来一个突兀的高音。
    临春抬手搓搓耳朵,那里一片通红。
    -
    临春又背了一节课的单词。
    生物课下课后,她自己上楼去给蒋以声找剩下的那本练习册。
    经过同层的几个班级,总是忍不住加快些脚步。
    虽然耳朵听不见,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并不友好的敌意。
    而且隔壁三班前阵子竟然还有人拦了她告白,临春想想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忙活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她便去找老师反映情况。
    低头刚写完一段话,身后似乎有人接近。
    临春下意识地往一边躲开,回头看是班里的团委梁阙。
    对方应该找老师有事,也没搭理她,径直去了隔壁办公桌。
    临春反应完情况就准备回教室,下楼梯时梁阙几步追上她,也不说话,安静地走在她的身边。
    他们俩是同学,也算是半个亲戚。
    临春的姐姐和梁阙的堂哥结了婚,梁阙在学校也对临春多照顾点。
    临春偏头看去,对他打了个手势。
    {还好吗?}
    梁阙瞥了一眼:“就那样。”
    {姐夫呢?}
    梁阙:“刚回来。”
    有个人在身边陪同,临春明显就放松许多。
    她没再左右来回地查看周围,和梁阙对话时眼里还带了些许笑意。
    {来我家里吃饭。}
    临春伸着食指和中指,往嘴边拨了几下。
    临春姐姐在镇里经营着一家小饭馆,姐夫则是一名警察。
    两人平时各忙各的,都不怎么着家。
    有时姐夫一个差能出十天半个月,姐姐就回家和两个妹妹一起住。
    临春原本的意思是,如果姐夫有时间,可以一起来饭馆里吃饭。
    只是手语能表达出来的东西非常有限,有时候只能演示出零碎的词语,其中连贯的意思还需要对方连蒙带猜。
    不过梁阙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表达方式,语气淡淡的:“再说吧。”
    -
    晚上放学,临春对蒋以声说明了八点还有个晚自习,并且给对方写了份时间表。
    蒋以声道了谢,正准备走时又被拉住书包递过来一张纸条。
    【他们欺负你,你告诉老师。】
    蒋以声接过纸条,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下头。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有一个多小时留给学生吃晚饭。
    虽然食堂饭菜比较便也方便,但临春一般都会牵着边牧回自己家店里吃。
    大姐开的饭馆不大,十几平的面积还得去了一半留给后厨。
    店里只能摆两套桌椅,其他的都放在店外路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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