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林憬距离对方一臂的时候，两人的能量达到了某种平衡。
    顾墨镕无法再吸引林憬，而林憬也不会再被对方拖拽。
    因为林憬的能量渗透的不再是顾墨镕的身体，不再仅仅是阅读他的信息素或者大脑，他阅读的是顾墨镕的吞噬裂隙。
    每一种力量都有源头，那么这个裂隙通向哪里呢？
    必须要让顾墨镕“忙”起来，把那头能量体逼出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会先发起进攻。
    “林憬怎么还不动？”夏雨冰皱起了眉头。
    楚隽抱着胳膊也看不明白，“他作为挑战者，不该先动吗？而且顾墨镕竟然也不动声色，这两人难道要面对面站着，天荒地老？”
    “不……林憬他很擅长后发先至……而且恐怕比夜瞬星还要难以琢磨。”焦颖皱着眉头看着对峙的两人。
    整个竞技场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到声音逐渐消沉，明明这两个人一动不动，所有人的心绪却越来越紧张，像是弓弦已经快被拉到极限，却没有人知道箭矢到底会从什么方向射出。
    林憬的目光很专注地看着顾墨镕，那种心无旁骛的目光让顾墨镕第一次产生视线发烫的错觉。
    与崇拜无关，没有敬仰，却无比虔诚而认真地解构他。
    顾墨镕很轻微地侧过了脸，日光透过面罩上方，在他的脸颊上形成一道光痕，他的心绪猛地被挑起，他习惯了成为中心，而此刻……他知道林憬也成为了他的中心。
    哪怕知道对方正在阅读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林憬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萌生了一种想要接近林憬的欲望。
    他的脚尖比他的大脑先一步行动，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他忽然冲到了林憬的面前，他的手肘以极快的速度砸向林憬的肩膀，那种力量感像是要让林憬单膝跪地，外骨骼都要随之震裂。
    但是林憬的脸上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他单手抵向自己的肩膀，粒子刃直白而凶狠地冲向顾墨镕的方向，这样一来，顾墨镕等于自己把自己送上粒子刃的刀口。
    全场一片惊呆，时间像是进入了让人窒息的静止。
    只是下一刻，一切流动了起来，顾墨镕空中变向，他的手掌拍击向了林憬的面罩。
    “噫——”夏雨冰握住场边的栏杆，他没有想到顾墨镕的变招竟然是这样。
    其他人也是一阵惊讶，为什么攻击林憬的面罩呢？
    根本不致命。
    但是靠着场边的周凛霜却抱着胳膊，目光冷冽，杀意蔓延开来。
    因为他看出来了——顾墨镕不是要击碎林憬的面罩，他是想要触摸林憬。
    就像尝试抓住一缕转瞬即逝的日光。
    林憬骤然跪地后仰，顾墨镕的手掌从他的面前伸过去，他透过外骨骼，看到了顾墨镕从手腕到手臂的能量流动，就像一场精细的手术，林憬在和顾墨镕擦身而过的瞬间，粒子刃沿着顾墨镕的手臂划过，从手肘到手腕，火星飞溅。
    顾墨镕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脏紧绷的感觉，他紧急避险，明明自己料到了林憬会用这样的方式避开，他甚至想到了手掌向下一拍就能直接击碎他的面罩，他会失去平衡栽倒……但是林憬却用超强的反应力让他感觉到了皮肤灼烧的疼痛。
    两人短暂交汇迅速远离，顾墨镕那只手的外骨骼裂开了。
    他的手臂没有出血，但是却被粒子刃的热度灼烧出一道很长的红痕。
    顾墨镕垂下眼，看着自己的伤，那是一种真切的，从皮肤传递向大脑深处的疼痛感。
    心脏一阵急速跳动，接着宛如悬停一般。
    他想抓住他。
    想要永远被他解读。
    强烈的欲望催生出和以往不同的疯狂，一成不变的规律在颤动。
    “喔……”观众们发出一阵惊呼，很多人都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燎云也捏了捏眼睛，“太快了……林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
    夜瞬星也愣在那里，“感觉……就像使用了你的‘瞬移’。但……又不是那么明显的瞬移……”
    庄令翊咽下口水，还是评价了一句：“小说里说，男人不能那么快。”
    然后他的后脑勺被盛燎云敲了一下。
    林憬的腰腹一个用力，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顾墨镕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顾墨镕的手臂眼看着就要绕过林憬的脖子，另一只手来到了他得侧颈，这姿势明摆着就是要拧断他的脖子。
    盛燎云担心到差点冲进场上，夜瞬星就跟在他的身后——但是来不及，顾墨镕的速度媲美盛燎云的瞬移，他这是用大量内源爆发出来的速度，他和林憬之间的距离瞬间归零。
    但即便背对着顾墨镕林憬仍旧解读着他。
    这家伙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拧断他的脖子，而是……他设计好了林憬为了保护自己，会把手伸向颈间，向两侧挡开顾墨镕的手，然后因为惯性，林憬会向后，正好撞进顾墨镕的怀里。
    ——想得美啊！
    盛燎云感觉自己被什么猛地牵绊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短暂离开了他的身体。
    林憬的身形像是幻影一般向前一个挪动，顾墨镕目光一顿，完全没想到自己扑空，但林憬已经单手撑地，脚跟向上，一旦被他击中下巴，那向后仰的力道足以把脖子震断。
    这是林憬以自己的方式把顾墨镕的偷袭还回去。
    顾墨镕的拳头向下砸击，既然不愿意靠进我的怀里，那就好好领略骨头碎裂的痛！
    但是他拳头的速度明显比想象中慢，林憬早就预料到自己无法顺利踢中他的下巴，目标本来就是他的拳头！
    外骨骼被这一脚踹裂，震荡的感觉沿着手掌传导，连肩膀都被震到了。
    顾墨镕向后退了半步，他看着林憬，忽然意识到以往都是自己步步为营引导对手进入自己的规则里，而此刻……他却被林憬给算计了。
    他的手轻轻颤抖着，充耳不闻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天啊……林憬怎么办到的？”
    “他竟然没有被顾墨镕拧到脖子，还反过来踹到了顾墨镕的右手？”
    “啧……感觉好疼……”
    场边还保持着要跨栏姿势的夜瞬星却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憬使用了微妙的瞬移，离开了顾墨镕的攻击距离，用夜瞬星的信息素阻截让顾墨镕的反击迟缓，这一切水到渠成，能量一点都不多。
    又或者说，因为这些不是林憬的能力，他想用也只能用到这样微妙的一点点。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却巧妙而惊险地设计了顾墨镕。
    明明手指还在隐隐作痛，顾墨镕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比起夜瞬星的分析，顾墨镕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林憬一直在研究他，一定看了他的实战格斗成百上千遍，并且把它们都掌握了。
    林憬学习，并且摸透了他的规则。
    顾墨镕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林憬隐隐看到他眼底的能量波动。
    再愤怒一点吧，顾墨镕。
    当你克制的情绪传递给那只能量体……当它迫不及待想要出现，解读它的时刻就来了。
    这一次，换成林憬主动出击，他像一颗彗星，速度之快，空气擦过他的外骨骼也散发出阵阵热意，顾墨镕抬眼的瞬间，瞳孔陡然一颤，因为林憬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四目相对，那个瞬间顾墨镕放空了一切想法，身体高速凭反应行动。
    他一个转身，感觉到脚踝一下像灌了水泥一般沉重，那是霍澜的重力增加，而林憬已经换了方向，单手撑地，扫向他的脚踝。
    顾墨镕将自己的能量下沉，将重力增加的感觉排除，于此同时转移到林憬的身上，正在高速扫腿中的林憬毫无预兆地感应到肩膀的沉重，哗啦一下垮下去。
    顾墨镕的手掌撑在了林憬的肩头，瞬间施力向下压。
    “完了……”陈予他们捂住了眼睛。
    裁判席上的欧阳叠云冷着眼，他有一种预感……这还没完。
    林憬始终抬着眼，目光与顾墨镕相接，那一刻，顾墨镕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得逞的笑。
    又是微妙的瞬移，顾墨镕的手掌与林憬的肩膀擦过，顾墨镕没有时间调整自己的重心，也来不急阻止惯性，他就这样在林憬面前低下了头。
    只听见一声“啪嚓”的声响，林憬的指节在他的面罩上敲了一下，他的眼前是面罩粒子散开的形成的晶体雾，想着四面八方溃散。
    没有了系统界面的遮挡，日光直射进他的眼底，顾墨镕没有别开眼，而是在那一刻果断出手，扣住了林憬的胳膊。
    “抓住你了。”
    就在顾墨镕要将他狠狠砸向地面的时候，林憬的脑海里是夜瞬星刚才脱困的方式，他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胳膊脱臼。
    “咔嚓”那一声传来的时候，顾墨镕已经预料到林憬想要做什么了，他迅速收手，任由林憬摔趴在地上。
    但他没想到，林憬却在摔落的过程中利用瞬移转身，抬腿狠狠踹向了他的胸膛！
    顾墨镕抬起双臂抵挡，林憬的目标就是他那只没有外骨骼的手臂。
    在他两只手臂的缝隙之间，林憬看到了顾墨镕的一只眼睛，从黑暗幽深处一丝能量掠过，是他深渊里能量体在波动！
    而顾墨镕的唇线上掠起一抹笑。
    林憬的阅读能力已经被顾墨镕的能量体阻止了，他不知道顾墨镕想要干什么。
    尽管这样，无数思绪还是涌入了林憬的大脑，像是炸裂开的烟花，千丝万缕，但林憬却还是抓住了最有可能的那一道火光。
    ——一旦林憬踹过去，顾墨镕其实会门户大开，让他踹向自己的脸，然后用双臂回剪，击碎林憬的小腿！
    此刻，不能再借助夜瞬星的阻截或者盛燎云的瞬移，都会被顾墨镕察觉，这些能力会被他转移。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了，林憬的心脏绷成了一道弦，再多一分力就要完全裂开，他收回了自己的腿，化作了膝击，顶向顾墨镕那只有外骨骼保护的胳膊。
    当剧烈的震荡通过外骨骼传导向顾墨镕的胳膊时，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穿透了。
    又一次，林憬脱离他设置的秩序。
    “漂亮！”裁判席上的叶醇忍不住赞叹。
    “我们可办不到……这才多少天，他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肖清辰倒吸一口气。
    沈沁流和欧阳叠云却不见欣喜，晦默深沉。
    顾墨镕垂下那只胳膊，转动了一下手腕，“啊，好疼。”
    他抬起眼，看着林憬，血液正加速泵向自己的心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只是为了见到真正的“他”。
    深渊里的能量像是炙热的岩浆，克制不住地向上翻涌，从他的眼睛里溢出来，从他的肌肉骨骼里向外滔滔不绝地想要占领这个空间，将那个无知却又充满好奇的小鹿抓捕进自己的世界里。
    时候到了。
    林憬的大脑神经无与伦比地集中，源质能量像恒星爆炸时候散发的光和热，仿佛要从那道裂隙冲出另一个宇宙。
    顾墨镕笑了，“这点能量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