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嬷嬷虽然是宫里有体面的老嬷嬷,可毕竟是下人,她的镯子是空芯的也很正常。
可大江氏却特意强调过,这只镯子是林太嫔之物,这就有些奇怪了。
林太嫔出自河间林氏,林老太爷也是出自河间林氏,林家虽然不是大世家,可也根基深厚,富甲一方。
且,林太嫔在宫中多年,手里的好东西即使不多,可也不会少,至少要比这么一只空芯银镯子要贵重的多。
可大江氏强调这镯子是林太嫔的,那么很可能,这镯子对于林太嫔,意义非凡。
明卉不动声色,郑重谢过,便将这只镯子戴在腕上。
见她收下了镯子,大江氏笑了笑,明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在大江氏的笑容里看到了如释重负。
从里面出来,见孙家姐妹没有离开,还在和青风青云争吵不休。
明卉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想从江老夫人身上拿好处,那就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至少不要让人反感啊。
见她从里面出来,孙家姐妹妒火中烧,孙三姑娘伸开双臂,拦住了她。
“你去祖母面前告状了?”孙三姑娘声音尖利,像是随时要咬人一样。
明卉无语,她娘生她时,忘了把脑子一起生出来吧。
明卉没理她,抬手推开孙三姑娘伸过来的手臂,径自向前走去。
明卉前世习武二十年,本就有基础,住进慧真观后,明卉便一直跟着两位道长练习武功,虽然没有朵朵的天生神力,但也不是孙家姐妹这等寻常闺秀可以相比的,只是轻轻一推,孙三姑娘便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好在青风道长反应迅速,抬起一条腿,撑住了孙三姑娘的后腰,孙三姑娘才没有当众摔倒。
孙三姑娘恼羞成怒,可明卉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孙三姑娘跺跺脚,冲着孙四姑娘吼道:“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被人推倒吗?”
孙四姑娘来气,有本事你去骂明卉啊,你骂我做什么,摆明是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
明卉才懒得搭理这两个蠢货,她快步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见不迟不晚正在整理箱笼,朵朵力气大,用力气的活儿当然就交给了她。
朵朵拿着一把比她还要高的大铁锨,正在院子里刨土挖香坛子。
明卉看到那一只只坛子,盘算着住进越秀胡同以后,要不要索性挖个地窖,不但能存放香坛,还能放些蔬菜水果。
挖地窖不是小事,别人的院子不能挖,越秀胡同的宅子,明大老爷既然要拿来给她做嫁妆,那就是她的私产了,她的私产当然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明卉决定实地看过越秀胡同的宅子后,再决定这个地窖要挖多大的。
叮嘱朵朵挖的时候当心一点,不要将坛子打碎,明卉便进屋,帮着不迟不悔收拾东西。
“咦,这个荷包哪来的,有些眼熟,可看着不像咱们的东西啊。”
不晚拿着一只湖水蓝绣水波纹的荷包,正在问不迟,明卉一怔,她猛的转身去看黑猫,见黑猫坐得笔直,双目炯炯,也在看着不晚手中的荷包。
“拿来,这是大黑带回来给我的。”
明卉伸手将荷包拿了过来,前些天她还想起过这只荷包,当时不知道给放在哪里了,没想到要搬家了,收拾东西给找出来了。
当年黑猫让明卉替它养孩子,担心明卉养不起,就叼回这只荷包交给她。
当时荷包里有两块碎银,还有两颗金蚕豆,除此以外,还有一只小小的方胜。
她记得荷包里有淡淡的紫檀香气,过了好几年,那檀香已经没有了,但是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明卉做个深呼吸,她伸手从荷包里摸出那个方胜,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上面的一行字。
邹慕涵戊辰年三月初八。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看了一遍,没错,她没有记错,就是邹慕涵。
那日,她听明大老爷说起长平侯府的事,初时当成八卦来听,可是后来,她想起长平侯府时,忽然感觉其中的一个人名有些熟悉。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有一天,她猛的记起了这只荷包,黑猫带回来的荷包。
可惜她一时没有想起这只荷包放在哪里了,那时她还住在枣树胡同,从枣树胡同搬到慧真观,又时隔四年,说不定已经弄丢了。
没想到今天收拾箱笼,却意外地找到了这只荷包。
而那只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方胜,也还好端端地放在荷包里。
邹慕涵,长平侯府的那位父不详的表少爷,也叫邹慕涵。
当年看到这张纸上的这个名字,她并没有在意,随手扔到一边。
可是自从得知长平侯霍展鹏是小寒那日出生,乳名叫寒哥儿之后,她想忘记这个名字也太难了。
慕涵,慕寒,长平侯的那个寒。
明卉抖了抖手里的荷包,金蚕豆和碎银发出碰撞之声,明卉对黑猫说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偷的这玩艺,柳大娘那里吗?”
黑猫只是看着她,目光冷冷。
第88章 有一种失望
虽说明卉认识黑猫也有四年了,可这家伙神猫见首不见尾,尤其是它还有那般神秘的过往,明卉对它真心并不了解。
明卉哀叹,这时,荔枝跳进明卉怀里,撸我吧,随便撸,没有对比你就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
黑猫看看这一人一猫,满脸鄙视。
明卉抬起手腕,晃了晃腕上的银镯,这是一只缠枝梅花镯,做工倒也精细。
明卉前世是江湖人,动不动就要舞刀弄剑,因此从不戴镯子手串这些东西,这个镯子是长辈所赐,她准备等离开慧真观再摘下来。
转眼便到了三日之期,明达和明轩过来接人,当年明卉来慧真观时,明轩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十一岁了,脸色苍白,清瘦文静,少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明卉还记得前世最后见到明轩,他中毒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请了保定府最有名的大夫,毒性虽解,但伤了元气。
这一世没听说明轩中过毒,可是气色也不好,明轩和朵朵都是十一岁,朵朵虽然同样很瘦,但头发黑亮,脸蛋红扑扑,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而明轩,就连头发也是枯黄的。
明卉带着明达和明轩去向两位江老夫人道别,两位江老夫人另给了赠礼,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明卉越发觉得那只银镯意义不同。
进城之后,一行人直接去了越秀胡同,芸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见到明卉,虽说明家早就分宗了,但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芸老太太比明老太爷辈份还要高,当年明卉回到保定,按理是应去城外的庄子,给芸老太太磕头的。
但当时情况特殊,正值孝期,也没有人想起这些,转眼过了三四年,明卉还是第一次给芸老太太见礼。
张元娘取过一张毡毯,明卉跪下磕了头,叫了一声“姑祖母”,把提前准备好的抹额和鞋子双手捧上,芸老太太很高兴,送给明卉一对玉簪做见面礼。
明卉把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两进的院子,一进院里有两间倒座,二进院子里正房三间,耳房两间,东西厢房加上灶间共有六间,很是宽敞。
让明卉高兴的是,堂屋后面有片空地,堆了些柴禾,但是地方不小,以后可以盖后罩房,也能种花种菜。
不过明卉却想在这里挖个地窖,放她的那些宝贝香坛子,五行八卦她略通一二,但是说起风水却只懂些皮毛,她准备请个风水先生过来看看。
芸老太太把明达和明轩留下吃饭,明卉这才知道,张元娘有一手好厨艺,明卉如获至宝,又惊又喜。
芸老太太年纪大了,明达和明轩又都是小辈,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分男女,大家坐了一桌。
桌上的每样小菜都很可口,明卉和明达又累又饿,两人吃了很多,一边吃一边夸张元娘手艺好,唯独明轩,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明卉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他摇摇头,也不说话。
明达不悦,对明卉说道:“你别管他,他一向如此,就是状元楼的大厨来了,他也同样没有胃口。”
用过饭,芸老太太去休息,明卉在院子里的石鼓上坐了,对明轩说道:“你也坐下,我给你诊脉。”
明达之前曾听明大老爷说过,明卉在道观里学过扎针,没想到她还会诊脉。
明卉笑着说道:“只会些皮毛而已。”
明轩怯怯地伸出手腕,明卉给他号脉,明轩的脉搏轻按无力,重按空虚,这是脉虚之象。
明卉眉头微动,看向明达:“他患过重病?”
“那倒没有,就是我娘怀他时很艰难,加之那时上了年纪,他生下来才五斤,调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瘦,却没有生过大病。”明达说道。
明卉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下次见到大哥时要提醒提醒,最好请个好大夫,给明轩好好看一看。
芸老太太果然如明大老爷说的那样,喜静,话也不多,年轻时喜欢看书,年纪大了眼力不济,书也不看了,倒是喜欢听张元娘讲些家长里短。
明卉带来两只猫,芸老太太很喜欢,不过,只限于荔枝,黑猫高冷,一般人想喜欢也高攀不起。
明卉把张元娘叫过来,问起家用,张元娘说芸老太太住进来那天,明大老爷便给了二百两银子做家用,还说用完了再给。
明卉一听就知道这二百两银子,大太太肯定是不知道的。
她对张元娘说:“这二百两你留十两,余下的交给老太太,家用我来给,你算算,咱们连人带猫,一个月要花多少。”
张元娘想了想,道:“十五两吧。”
明卉让不迟取来三十两,道:“不用太过节省,老太太岁数大了需要调养,朵朵吃得多,我嘴馋,喜欢吃好吃的。”
三十两算啥,土财主霍誉买香的八百两,她能赚四百两,每个月来几个这样的土财主,她能养上一百个老太太,一百个朵朵。
接下来的几天,西城明家的三房人,除了正在备嫁的明雅和明静,和有孕的三太太,一家一天,全都来了一遍。
就连大太太也来了,两边太阳穴各贴着一块比指甲盖还要小的膏药,以示自己这阵子是真的病了。
不但三房人全都来了一遍,而且明大老爷、明二老爷、明三老爷,也挨个和明卉谈心。
明大老爷说得最多,一脸无奈地说了明老太爷逼着霍誉发毒誓的事。
明卉惊呆了。
接着,明大老爷卖个关子:“霍誉五岁时被拍花的拐走,是咱家老太爷花钱买下了他。”
明卉刀尖上舔过血,也还是吃了一惊,可是下一刻,她两眼发光,如同打了鸡血:“卖身契在哪儿,父亲仙庐里的东西,是大哥收拾的,可有看见?”
明大老爷看到自家小妹眼睛里那亮闪闪的小火苗,真是,真是没眼看了。
当时我听到这件事时,也只是问了一声“可有卖身契”,你倒好,看你那一副捡到宝的劲头,还想拿着卖身契,把霍誉再卖一遍怎么滴?
“我问过霍誉,老太爷把卖身契当着冯老大夫的面给烧了,那卖身契上的姓名籍贯都是假的,即使还在也没有用。”
“哦。”明卉有些失望。
第89章 有一种亲情
明大老爷又说了霍誉离开飞鱼卫,去骁旗营的事。
这一次,明卉的反应再次刷新明大老爷的认知。
“那他的手弩呢?交回飞鱼卫,还是自己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