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尽,抢救了七天七夜,好在救活了,现在住在宝应门外的那个院子里,虽然活着,但是废了。”
霍誉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其实,霍誉之所以会去百花山,是因为百花山出了事。
纪勉是因为查到那些丢孩子的事与百花山有关系,这才去的,以前虽然也调查过百花山,但也只限于梅友身边的那些人,就像春旺这种貌似连梅友都见不到的人,从来也没有调查过。
这次一查,竟然发现,不仅是春旺,还有一个叫四喜的,也很可疑。
四喜和春旺都是管理好草的,但据宫内的人说,细思起来,这两个人从未同时出现,但他们平时也经常在山上沤肥或者砍伐花木,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
飞鱼卫要抓四喜时,却漫山遍野找不到四喜的踪影,纪勉不得不对梅友实施强制手段,当天夜里,七名飞鱼卫毒发身亡,纪勉也中毒了,好在他身上有一颗葛巫给的保命丹,他察觉自己中毒,就服下了保命丹,虽然没死,却是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因为不可骑马上山,所以马匹都在山下,其中便有纪勉的爱驹。
纪勉把他的马当成孩子一样爱惜,放心不下,那匹马又是个倔性子,不是相熟的人喂粮草,它宁可饿着也不肯吃。
因此,纪勉让长随去山下喂马,长随喂完马回来,发现守在宫外的三几名飞鱼卫正在窃窃私语,一问才知,纪勉带着另外几人进宫后便没有出来,他们没有旨意不能闯进去。
长随立刻吹响哨子,这是他们主仆之间的暗号,可是哨子响过之后,却依然没见纪勉出来,长随感觉不妙,一边通知山下的羽林军严防死守,一边火速进京报信。
长随一路换马不换人,连夜赶到京城,他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因此不敢进宫,在诏狱里找到了邓策,邓策又找到正在审讯苗总管的霍誉,霍誉连夜叩请皇帝,率领二百名飞鱼卫去往百花山。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梅友已经自尽,宫里的人全都死了,还有气息的,只有梅友和纪大人。”
其实当时的情况非常凶险,但都被霍誉一带而过,纪勉有保命丹护体,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命是保住了,只是要配合针炙好生将养一年半载。
第593章 想起来了
梅友却是中毒很深,霍誉闯进去时,纪勉虽然四肢僵硬不能动弹,舌头也不利索,但是霍誉还是从他含糊不清的声音里,判断出他说的是苗毒。
葛巫给的保命丹针对的就是苗毒,纪勉得以保住性命,因此他便确定这毒就是苗毒。
经他提醒,霍誉想起曾听葛巫说起过,苗疆之毒,可以放血暂作缓解,于是霍誉果断给梅友放血,让梅友一直挺到了京城。
梅友进京后,没进太医院,直接送去了飞鱼卫用来集训的那处地方,葛巫便住在那里。
即使有了葛巫的治疗,梅友还是被抢救了七天七夜方才完全脱离危险。
梅友苏醒之后,便将放在床头的药碗砸碎,当时在梅友身边守护的,是从太医院里叫来的一名太医。
这名太医见到梅友时,吓了一跳,虽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见他长得竟和皇帝一模一样,也能猜出此人身份特殊。
太医知道今次之后,他恐怕难逃一死,万念俱灰,魂不守舍,因此并没有仔细检查碎片,并不知道少了一片。
梅友把这片碎片藏在被窝里,一切如常。
得知梅友苏醒,皇帝忽发奇想,要去亲自见他。
皇帝去看望梅友时,他假装睡着,皇帝其实对他也很好奇,因此想要凑近细看,他便在此时忽然出手,用那块碎瓷片,划伤了皇帝的脸。
听到这里,明卉诧异:“他划伤了皇帝的脸?皇帝破相了?哎呀,好可惜啊,皇帝长得挺清秀的。”
霍誉他媳妇的脑回路绝对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宫中有很多秘药,能给陛下将疤痕祛除的。”霍誉安慰她,话一出口,霍誉又埋怨自己,我为啥要安慰她啊?
明卉问道:“那你呢,你当时在哪里?这至少也是七天前的事了,可你今天才回来。”
霍誉沉声说道:“距离百花山十五里有一座村子,村子不大,却很深,又因道路崎岖,因此那村子里的人平时很少有机会出村,他们与外界的往来,多是靠着走村串乡的货郎。据货郎反映,他前不久去那村子时,发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以往他一进村,就会有女人和孩子围住他,翻看他带来的东西,可是这一次,他却连一个小孩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女人,而他看到的男人,也都是生面孔,他被一人叫住,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是货郎,那人过来查看了他带的东西,便让他滚,说村子里没人买他的东西,货郎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这时已经感觉古怪,他本就忐忑,听这人这样说,便假装生气,带着货物赶快走了,他出村之后,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直到他上了官道,后面的人才离开。
货郎越想越怕,来不及回到县城,便找到距离那里最近的飞鱼卫百户所,将此事告知。
我把纪大人和梅友送回京城便又回到百花山,听说此事之后,便去了那个村子。”
霍誉说到这里,明卉便大概想到后来发生了什么:“打起来了?”
“嗯。”霍誉点点头。
“村子里的人全部不是村民,而是匪人?”明卉好奇。
那里距离百花山只有十五里啊,虽然那村子很深,可也是在行宫附近啊,太可怕了。
“是,他们在村子里修建了防御措施,负隅顽抗,死五十四人,其中有二十人是自杀,俘虏三十七人,根据俘虏们相互指认,另有五十五人失踪。”霍誉沉声说道。
明卉吃了一惊:“失踪?那里就是一个村子,怎么会失踪?失踪的人就是逃跑了,是吧?”
“是,村子里有一条河,顺着那条河可以逃走,我们先前并不熟悉地形,而他们却早就考虑到了退路,那条河便是他们的退路,可惜我们却只能沿河追捕,这样很难,所以那五十五人全部逃走了。”霍誉有些遗憾。
明卉咧咧嘴,哎哟,懂了,她家霍保住这是被打击到了。
她抱住霍誉的腰,问道:“你的那些伤,都是被那些人伤的啊,霍保住,你真可怜,我会好好待你的。”
霍誉我好像被打击到了。
明卉又问:“这些人都是梅友的人?他们招供了?”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丢孩子的案子里,不是说过,春旺说自己有一个双胞胎的兄弟吗?”霍誉问道。
明卉想起来了:“对啊,我们都知道春旺是在胡说八道,怎么,难道他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是的,他真有这么一个兄弟,只是并非如他所说,那兄弟从小就和他分开,他后来从未见过。其实这个兄弟一直都在,在春旺被派到百花山不久,这个兄弟就出现了,原来他一直都在闽地。”
闽地?
明卉怔了怔:“那个什么茉莉就是闽地人啊,她就是在回闽地的路上死的,不对,其实没死,只是失踪了。”
霍誉笑道:“你怎么只想到茉莉了,你想一想,闽地除了茉莉以外,还有什么人?”
明卉瞪大眼睛,眨啊眨的,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可置信地说道:“闽地有海啊,东海啊,那里有海!你是说大小怀王,还有蔡九峰,对,他们是在东海,当然也会有手下留在闽地,以前假婆婆的那个相好,不就是在闽地当官,收受蔡九峰的好处,是个大贪官!”
霍誉见她终于想起来了,伸手按按她的鼻子,说道:“你这记性啊,有时好,有时又比谁都要差。”
明卉吐吐舌头,她也发现了,自从她怀上早哥儿之后,好像就有点糊涂,话说一孕傻三年,早哥儿还没满周岁,加上怀孕的那段时间,她至少还要再傻上一整年。
“也就是说,春旺的这个兄弟,带来了这一百多号人?”明卉又问。
“不全是他带来的,这些年来,春旺和他的兄弟,一直都在搜罗人手,这些人里,至少有三成都是上过海捕告示的,其他那些,也大多如此,只是还没到被全国通缉的地步,这些人大多手里都有人命,有的不止一条。”
第594章 父不父,子不子
明卉懂了,也就是说,百花山行宫附近,隐藏着一百多名江洋大盗,而上上下下全都没有察觉,最后发现问题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货郎。
明卉觉得吧,她家梅友小孙孙是个人材,不愧是龙子凤孙,就是和我等草民不一样。
“皇帝现在如何了?我听说脸上受伤很难医治的,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皇帝长得那么白净,如果留下一道伤疤那会很明显的,唉,他比我都白。”
霍誉的脸更黑了,他风吹日晒,本来也不白,现在更黑几分,嗯,在明卉看来,快赶上锅底了。
明卉不理他了,她不和脸黑的人说话。
次日,霍誉赶在退朝的时候,拦下了霍侯爷。
霍侯爷这几天就像做贼一样,生怕被霍誉抓到,后来听说霍誉去执行公务没在京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没想到霍誉今天就出现了,而且还是在退朝的时候,在宫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拦了下来。
“本侯公务在身,有事回头再说。”霍侯爷强压住心中忐忑,心中再一万次祈祷,快来个帮忙的吧,把那个逆子拉开。
霍誉阴沉着脸:“你现在还有几个红颜知己?”
霍侯爷.老脸有点热是怎么回事?
“说啊,数不清了吗?”霍誉沉声问道。
“一,一,就一个了。”霍侯爷身边的莺莺燕燕的确是不少,但是能称得上是红颜知己的,却也没有几个。
并非霍侯爷挑剔,宁缺勿烂,要知道霍侯爷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只要是看着有几分顺眼的,他全都接着。
之所以红颜知己只有一个了,那是因为霍侯爷入戏快,出戏也快,此时此刻,让他还有爱慕之情的,只有这一个。
霍誉却是一点面子也不想留给他,问道:“这个多久了?”
霍侯爷可怜巴巴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天。”
霍誉很想学着明卉的样子,连翻几个白眼,这是什么人啊。
“人在哪里,金屋藏娇了吗?”霍誉又问。
“还没,宅子还没选好,这会儿她还在客栈里”霍侯爷声音越来越小,忽然看到霍誉还在瞪着他,连忙补充,“她是逃难来的,是我把她安置在客栈里的,洪福客栈天字一号房,她叫樱桃。”
霍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走了!
看着霍誉远去的背影,霍侯爷松了口气,他拍拍心口,这个逆子啊,吓死他了。
他一回头,便看到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
没错,今天是朔朝,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全都来了,下朝的时候,宫门前乌泱乌泱的,看到霍家父子相处之道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
霍侯爷的脸皮,那比城墙还要厚上几分,他冲着百官抱抱拳:“诸位,见笑了!”
说完,也翻身上马走了!
文武百官
第二天早朝,就有御史上了折子,说长平侯府家宅不宁,父不父,子不子,有悖伦常。
霍誉很忙,十天里有八天是不上早朝的,可是霍侯爷很闲,闲着没事他就去上朝,身为勋贵,可以不做事,不当差,可是却不能没有存在感,一旦没有了存在感,这人也就废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黑是白,生末净旦丑,无论你是哪一个,都必须要让皇帝记得你。
所以此时霍侯爷就在朝上,御史参完了,挑衅地看向霍侯爷。
霍侯爷翻翻眼皮,问道:“长平侯府父不父子不子,那请问本侯若是和犬子是父不父子不子,那本侯和谁是父子,御史大人,你是说本侯子嗣混淆吗?”
在场所有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孙家的血已经凉了,可是诸人心中余悸犹在,这子嗣混淆的事,是能说是能提的吗?
当然,这是次日早朝上的事。
而今天,霍誉从霍侯爷这里要出那什么樱桃的地址,便让人去了洪福客栈,把樱桃带去了诏狱。
樱桃哭得梨花带雨,第无数遍述说她和霍侯爷的偶遇过程。
霍侯爷在外城纵马,而她躲闪不及,摔倒在地,霍侯爷及时勒住马头,下马查看,见她弱质纤纤,心存怜爱,得知她是逃难来此,无亲无故又身无长物,霍侯爷与她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便将她安顿在洪福客栈,还说已经去给她租房子买丫鬟了,她在客栈里乖乖等着,没想到没等来心心念念的霍侯爷,却来了飞鱼卫。
霍誉快给膈应死了,那个什么婉儿才过去几天,就又来了一个樱桃,和婉儿一样,同样是来历不明,霍侯爷荤素忌,照单全收。
霍侯爷让人去洪福客栈打听消息,得知飞鱼卫来人把樱桃带走了,再一问,好嘛,直接带进诏狱了。
霍侯爷的小心脏又要承受不住了,万一樱桃是什么细作啊钦犯什么的,霍誉那逆子是能大义灭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