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长个子,可有变结实, 还有他的学业可有长进。
待到她和父亲找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安定下来, 开一间医馆,弟弟得?闲时便使唤他来打下手。
或许那时候弟弟都已成家, 她或许还能有个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甜甜地唤着?她姑姑。
方舒窈站在湖边,忍不住抬头去?看万里无云的晴空。
美好的憧憬总能在心头化作莫大的动?力,那些画面美好得?让人?巴不得?它现在就能立刻实现, 描绘在眼前。
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但方舒窈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处虽是人?烟稀少, 但也不排除还有别的人?前来游玩观景,这马蹄声大抵一会?就会?远去?。
可过了片刻, 马蹄声不仅没有远去?,反倒越发?急促逼近了来。
叫方舒窈不由微皱了眉头,恼怒这嘈杂声惊扰了她的美梦。
她顿了一瞬,刚一转头过去?,身子骤然一僵,远远就看见了踏着?一路风沙扬蹄而?来的惊雷。
惊雷背上?的男人?身影模糊不清,可除了卫司渊还会?有谁。
怎会?这么快,她才刚到这地方没多久,她还以为?这男人?要她故意在此等上?许久才会?气冲冲前来抓人?。
这也是她原本的计划。
卫司渊既是怕水,自不愿意靠近这镜湖周围。
她虽逃不掉,但只要她拖延着?时间不回去?,他总归是会?现身的。
到那时,他怕水与否,只需她略施小计便能试探出来。
可她这会?前脚刚到,他怎后脚就跟来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方舒窈心底蔓延开,眸底泛起不安的神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惊雷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奔来。
方舒窈发?觉不对劲。
她本就站在湖畔边上?,此处没有护栏,离湖水极近。
而?通往此处的这条小道也同样紧邻着?湖水,但卫司渊骑着?马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
莫不是她赌错了,孟语芊的消息是假的。
任谁被惊雷这样一匹高大的骏马气势汹汹疾驰逼近,都没办法坦然地站在原地。
更何况是本就心虚的方舒窈。
马蹄声越来越近,连带着?卫司渊在马背上?的模样也逐渐清晰在眼前。
男人?眼冷眉厉,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也能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怒意。
比上?回被抓回的那个夜更让人?胆颤心慌。
一时间诸多念头在方舒窈心底蔓开,方舒窈却不知究竟是哪一件事让男人?生出了这样的怒意。
她所做的那些,没一件事是他能够接受的。
男人?易怒,激怒他的下场,令方舒窈越发?慌乱。
身体下意识想要后退逃离,脚下步子往后摩擦着?移动?。
突然,她看见卫司渊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去?听他张嘴要喊出的话语,脚下步子一空,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扑通——
激荡的水花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方舒窈连一声惊呼都还未发?出,整个人?就在身体失衡的瞬间,被冰凉彻骨的湖水所吞噬。
完蛋了,她根本不会?水。
“救……救命……”身体本能地扑打着?水面,口?鼻却不断有湖水灌入,她连一声完整的呼救声都难以发?出。
湖边一阵兵荒马乱。
卫司渊还未赶到,原本随行的侍从起初被方舒窈要求不必跟得?太近,一时间也难以赶过去?。
湖面上?的动?静由大到小,最后越发?微弱下去?,直到那一小点?人?影完全淹没下去?。
扑通——
一声急促的入水声激起大片水花。
周围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唯有惊雷停在湖岸边踏了两下马蹄,鼻孔朝天?出气,而?后安静地等候在了原地。
即使在午后暖阳下,冬末的湖水仍旧冻得?人?几乎要丧失求生的能力。
方舒窈仅存的意识感觉到身体开始发?僵沉重?,下坠感令她感觉腹部都要炸裂开来了一般。
窒息的痛苦席卷着?她,临近死亡的恐惧她却无法逃离。
就在她快要彻底失去?意识时,腰间突然被一股力量猛拽住,即使在水中也令她生疼得?骤然回了神。
身体本能地攀附住了那东西,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一股浮力带动?着?她往上?去?,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她竟在眼前看到了被她死死抱住也仍旧吃力拽着?她的卫司渊。
这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卫司渊怎可能会?在水里。
他不是……
“坚持住,我很快带你上?岸。”
卫司渊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粗气,在冰冷的湖水中游动?还要拖带着?一人?并非易事。
可他的速度很快,在湖水中待得?越久,两人?的处境就越危险。
湖岸边的随从已经赶到,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绳索,远远扔出,卫司渊有力的臂膀在绳索上?缠绕起来,绳索勾紧他的臂膀,勒出坚实的肌肉线条,甚能看见鼓起的青筋在衣衫下跳动?的形状。
大力的使劲,很快就将两人?逐渐拉回了湖岸边。
方舒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但整个人?已是脱力虚软,连爬上?去?的力气都没有,完全靠卫司渊将她一并拖拽上?去?。
两人?的身体带起一大片湿淋的湖水浸湿了岸边,周围很快晕开一团水渍,即使未沾湿半分的人?,在一旁也好似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方舒窈冻得?神志不清,呼吸急促地半眯着?眼,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有嘴里还在无助呢喃着?:“救我……父亲……救命……”
卫司渊重?重?抹了把脸上?的水,顾不得?自己都还未恢复平静的喘气声,忙将方舒窈颤抖的身体抱进怀里:“窈窈,看着?我,看清我是谁,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周围无一人?见过王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
湿淋的水浸在他身上?,凌乱了他的衣他的发?,方才气势汹汹冲来的怒气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血丝的眼眸紧紧盯着?怀中的人?。
“快,马车呢,拿毛毯来,都愣着?干什么!”
马车早在来时的路上?就停摆了,有人?匆忙拿来毛毯禀报了情况后,卫司渊眸光一沉,迅速将厚重?的毛毯把怀中的娇小身躯包了个严实,抱着?人?就大步朝惊雷奔去?。
此处回宫仍是有一大段距离,即使是惊雷脚程快要不了太久的时间,但浑身湿透冻得?发?僵的方舒窈根本受不住疾驰下冷冽的风灌入身体。
察觉到她呼吸越发?微弱,卫司渊丢下一众下人?转而?就在山下找了间医馆。
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冲了进去?,吓得?医馆的老大夫和夫人?当场就要下跪,他却从怀中抱出一个缩成一团的女人?,面色
惨白双唇无色。
“快,给她医治!”
两位老人?并不知卫司渊的身份,却一下明白过来了这两人?的关系和发?生了什么事。
顾不得?别的,老夫人?连忙先去?屋子里给方舒窈找来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换上?,老大夫诊过脉后,就在院子里忙碌着?煎药。
“哎哟,怎弄成这样子,这么冷的天?儿,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罪啊。”老夫人?守着?一旁小灶上?的姜汤也焦急不已。
说完这话,这才回头发?现刚才匆忙跑进来的暴躁男人?也同样是一身湿透了的模样,连忙又惊呼起来:“哎哟,小伙子,你这湿着?可不行啊,赶紧去?换身衣服。”
方舒窈已是陷入了昏迷中,迷迷糊糊说着?胡话,嘴里除了念叨父亲就是念叨救命,连他名字的半个字也听不着?。
气归气,他自也丝毫不愿离开,抬手就拒绝道:“不必了,我没事,我在这守着?她。”
老夫人?皱眉数落道:“那怎么行!你就算不顾及自个儿身子,这一身湿漉漉的怎能待在小姑娘身边,本就寒气入体,你这是想叫她再病得?严重?些不成!”
卫司渊一愣,抿了抿唇又多看了方舒窈两眼。
那乌青的双唇血色不再,微动?着?仍在呢喃着?什么。
在他转身那一刻,错过了女人?嘴里终是唤出了他的名字:“卫司渊……你怎么在这……”
老夫人?把自家远行的儿子的衣服拿出来给卫司渊换上?了,算不得?合身,但也勉强能穿了。
这会?也不是顾虑穿着?的时候,他很快又回到了方舒窈身边,干爽了的身子也得?以能更靠近她一些。
粗粝的大掌握住了她无力垂在床榻的上?的手。
不会?挣扎,不会?挣脱,只会?任由他这样牵着?,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直在慌乱中不断肆意蔓延的恐惧在周围宁静下来之时彻底放大清晰了起来。
当他亲眼看到她坠入湖中时,那一刻仿佛心跳都停止了一般。
什么愤怒,什么暴躁,全都在那一刻被恐惧吞噬,他竟不知自己这么害怕失去?她。
害怕到跳入湖中也感受不到湖水的冰凉,被深不见底的湖水浸泡也再没了曾经落下阴影后造成的半分不适。
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方舒窈逃跑,即使她抗拒留在他身边,向?来自信的他并不觉这是会?令他担心之事,更别提害怕这样打小就鲜少出现在他心底的情绪。
人?跑了可以抓回来,他有十足的信心天?涯海角她也逃不了。
她抗拒,他便主动?迎上?,她退他便进,只要她在他身边,其余都不足为?惧。
可没想到,看到她遇难的那一瞬间,那种锥心刺痛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般的恐惧彻底笼罩了她。
直到此刻,他也难以平息下来。
她仍旧昏迷不醒。
此时连微弱的呓语也不再。
卫司渊手掌不由收紧,却发?现自己颤抖得?厉害。
她指尖微凉,他只得?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带有温度的脸颊上?,一点?点?捂暖她,低声开口?,嗓音已是带起了一丝疲惫的暗哑:“窈窈,别有事,你不会?有事的,别吓我。”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沉默。
卫司渊敛目用她的手覆住了自己的眉眼,像是不舍见她此时这副虚弱的模样,又像是不想叫人?看见自己此刻这副落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