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展柜里的那只赝品,心想为什么他要遭遇这种事?
人一喝酒,就容易胡思乱想。
乔清许喝掉三四罐啤酒,怨天怨地怨完了姬文川,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走捷径这条路压根就没选对?
但如果不去接近姬文川,他现在应该会在福至守库房。
他妈的。
喝掉第五罐啤酒,乔清许开始骂脏话。
其实他最生气的人还是自己。
只要他退出这场拍卖,就不用心里过不去了,但一想到他不去拍,也会有别人去拍,他又觉得这是白白浪费机会。
是的。
其实安茉说得对,他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退出,不去参与这件事。
他要是真那么刚正不阿,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但事实却是……他犹豫了。
为了这场拍卖,他筹备了那么久,现在一举成名的机会就在眼前,真要为了心里的那点正义放弃吗?
他妈的。
乔清许又骂了一句。
他一定是被姬文川这资本主义狗东西腐蚀了,不然他的正直怎么会那么不值钱?
喝到第八罐啤酒,乔清许已经骂不动了。
展厅里虽然没有开灯,但还是有微弱的光线。
从乔清许的位置看过去,高足杯静静地立在展柜里,端庄又高贵,似乎连它自己都不知道它是个赝品。
所以到头来,罪魁祸首还是这只杯子吧?
只要这只杯子消失,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乔清许的脑子有些迷糊,也不知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想到了可以让自己停止烦恼的方法——
把这只假杯子砸掉就好了。
第24章 吓又吓不得哄也哄不得
解除安保装置,拿出高足杯,再猛地摔到地上。
“啪”的一声响起,瓷片四分五裂,像溅起的水珠一样飞得老高。
锋利的碎片划过乔清许的眼前,莫名变成了慢镜头。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再猛地睁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是做梦。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沙发,昨晚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乔清许竟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看看手机,早已过了平时的通勤时间,也没有禾丰的同事来问他为什么不去上班。
宿醉令人难受,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乔清许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接着又回到卧室,索性睡到了大中午。
班是不想去上了,好在他这工作自由度很高,也不用上下班打卡。
去楼下买了一瓶二锅头,又去花圈店买了一些纸钱,乔清许坐上通往郊区的巴士,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北山公墓。
普通的日子里来扫墓的人很少,偌大的公墓里听不见半点人声,只有乌鸦在树上嘎嘎叫。
天气倒是不错,下午阳光正好,尽管四周都是墓碑,但也不怎么感到阴森。
熟门熟路地来到乔必忠的墓碑前,乔清许拧开二锅头,点燃纸钱,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我昨晚喝多了,今天就不陪你喝了啊。”
乔必忠是乔清许大一那年走的,劳累过度,心肌炎猝死。
还记得乔清许刚接到这个消息时,只感觉五雷轰顶,差点连站都站不稳,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能很平静地坐在乔必忠的墓前。
“上次给你烧的元宝花完了没?”乔清许把一沓天地银行发行的冥币扔进燃烧的铁皮桶中,“这次多烧点给你,在下面千万不要节约。”
烧纸钱也讲究章法,他一下扔得过多,铁桶里冒起了好多黑烟。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乔清许用手扇着黑烟,咳嗽了好几声,“我确实遇到了点麻烦。”
猛烈冒起的黑烟逐渐小了下去,仿佛在等待乔清许的下文。
“也不指望你给我提建议了。”乔清许从裤兜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放在大拇指上,“我现在抛硬币,如果是壹朝上,我就向你学习,不去拍那赝品。如果是菊花朝上,我就先把原则往旁边放一放。”
准备抛时,乔清许又提醒道:“我这马上要抛了,你要作法就赶紧作法。”
乔清许说是不迷信,但其实准确来说,他这应该叫薛定谔的迷信。
平常的时候不信,实在无计可施,便病急乱投医。
“噌”的一声,硬币在空中飞速翻转起来,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没多久,它落在乔清许的脚边,又往旁边弹了两下,最后渐渐停了下来。
是壹的那面朝上。
“哎。”乔清许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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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天气逐渐转凉,阴天变多,乔清许换上了长袖的白衬衣。
兴许是近期工作压力过大的缘故,他在一周内瘦了好几斤,整个人看上去单薄了不少。
禾丰和福至其他场次的拍卖已经陆续开始,而乔清许始终专心做着“孤芳奏雅”的开拍准备。
报价已经能在50秒内从两万报到三亿,所有拍品的资料也能够倒背如流。
但那只赝品的高足杯,还静静地躺在展柜里。
开拍的前一天是周五,乔清许约了姬文川见面。
算起来,上次两人达成没事也可以通话的共识后,这还是乔清许第一次给姬文川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