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坤的表情彻底凝固,很快化作更为纯粹的恨意,低头狠狠拧动油门,朝着霍无归撞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霍无归全身紧绷,心中暗自盘算好了角度。
只要波坤向他冲来,借助四周的墙壁,他有足够的把握跃上那辆摩托车。
他已经成功激怒波坤了,现在只需要找好角度。
要么成功,要么被一辆便宜杂牌摩托车撞死。
霍无归越发悔恨今天没有骑机车来,他最便宜的车一个轮胎都比波坤这破车贵,如果真被这辆车撞死,他愿意原地转投唯心主义一票,做鬼也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下一秒!
重型机车在原地狠狠一个甩尾,地面和轮胎的剧烈摩擦带来一阵青烟,摩托车碾过墙边的杂物,直直冲上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霍无归盯着夜色,愣了片刻。
他很确信波坤并非没有胆识之人,更确定自己说出的杀死魔术师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真实。
那么能让波坤掉头离开的就只有一个原因——
比起自己的陈述,波坤更相信他听到的。
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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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烨,男,二十七岁,海大心理系副教授职称。”杜晓天一下车就跟在霍无归身后,滔滔不绝道,“目前住在海大家属院,年收入二十万,但他还挂了不少人力资源公司的顾问,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五十万朝上,爱好盘珠子、买古玩……”
霍无归大步流星朝审讯室走,面色不虞,眉峰紧蹙:“说点有用的!”
“霍队,调来了今晚mago的监控!”赵襄抱着笔记本电脑,一溜小跑过来,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看?”
霍无归一言不发接过电脑,粗略扫了一眼,问道:“你看过了吗?”
“看了!”赵襄生怕触了眉头,语速飞快,“和邵烨说的一样,第一轮拍卖结束后,他去了洗手间,因为这地下赌场怕走漏风声,隔音做得太好,导致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一团乱一个人都没,打算上楼问问情况,又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锁了,所以才朝后面走,遇上了在打斗的你们。”
霍无归三两步到了走廊尽头,正要开审讯室的门,脚步却顿住了——
简沉垂着头坐在审讯室门外的长椅上,蔡敏正在给他包扎手臂上的挫伤。
“你在这里干什么?”霍无归皱眉,“给你师兄求情的话,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我们只是合法询问。”
蔡敏拿着瓶红药水咵咵往简沉一片青紫的手臂上倒,他大概是疼着了,抬头时脸色苍白,显得眸子黑了几分:“我来看看你受伤没有。”
霍无归一怔,嘴角微扬,很快又压了下去,“砰”得拉开审讯室的门。
“姓名,年龄,职业。”
已知答案的问题,不过是用来最基本确认对方的配合程度。
邵烨一身西装沾了灰尘,略有局促地坐着:“邵烨,27岁,海大心理系副教授。”
哪怕一身狼狈,这人周身也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和气质。
霍无归对这种气质非常熟悉——
这是由金钱堆积而成的自信。
“今晚为什么去mago地下一层?”
“我喜欢收古玩,想去拍今天压轴的琉璃宝瓶。”邵烨耸肩,遗憾道,“可惜了,要不是今晚闹成这样,我对那个瓶子是志在必得。”
他语气里透出真挚的遗憾,像是真的在为失去那个琉璃瓶感到苦恼。
“你知道这种非法拍卖场所,大部分拍品的来源都不合法吗?”
“不知道,我一个买方,又不是卖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为什么需要考虑它是从哪来的。”
这一系列的问答都天衣无缝,带着精英阶层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我只要吃肉就是了,不用知道肉是哪里来的。
很多这样长大的孩子都有诸如此类的想法。
霍无归不动声色地接着问:“为什么看见斗殴不逃跑,反而上去凑热闹?这可不像你们这种人会做的事。”
邵烨头发上还沾着天台上的白色墙灰,但语气却丝毫不见狼狈:“我是哪种人?见死不救的人吗?简沉是我的大学室友,也是我的患者,我一直很关心他。”
他和那些百般抵赖、偷奸耍滑的嫌疑人不同,说出的每一句都合情合理,逻辑完美契合。
但霍无归始终有种诡异的感觉,再次问道:“你没有任何格斗经验,为什么要冲上去?”
“警官,我已经说过了。”邵烨摊开手,表情无辜,“我和简沉认识六年了,可以说他成年后最重要的朋友就是我,看他有危险,我下意识就上去了。”
审讯室里陷入寂静。
只剩下书记员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监控室里,杨俭盯着邵烨的脸,怀疑道:“我觉得他说得都对啊,我认识六年的朋友要是出了危险,我不管会不会格斗,肯定第一反应是上去救人。”
“问题就在这里。”杜晓天比杨俭多了几年警龄,看东西清晰了很多,“这一切太巧了,他参与了月光石的竞价,在即将抓捕波坤的时候变成人质,最不能解释的一点是——”
“波坤在天台上,为什么不杀了他?”
既然要跳楼逃跑,邵烨就成了无用的累赘。
一个谨慎的职业杀手,理应清楚留下的信息越少越能隐秘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