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警官,简法医?”一支烟还没抽完, 门外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简沉草草套了件宽松的t恤, 趿拉着拖鞋拉开门道:“您好, 您是?”
门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戴了副有些死板的眼镜,看起来和这个小山村并不那么兼容。
青年悄悄避开二手烟,清了清嗓子:“我是正德村诊所的医生,余勤,村支书喊我来接待你们的。”
正常来说,霍无归应该联系的是正德村辖区内的民警。
但一来这村里最近的派出所就在镇上,和他们能掌握的信息也差不了太多——
否则蒋璐又怎么可能把犯罪地点选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村。
其次,对于他们要了解的内容来说,比起民警,村诊所的医生才是更有可能的知情人。
“余医生看起来很年轻,是本地人吗?”霍无归跟着余勤出了招待所,有意无意地问了句。
“不是。”余勤推了推眼镜说,“我是五年前来这儿的,本来只是来村诊所半年任期,不过后来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小村,就一直留了下来。”
清晨的小山村,天才刚蒙蒙亮,霍无归打开手电,替简沉照着前路,沉声问:“那你知清楚蒋璐和她的六个女儿这一家子吗?”
“你说沈家啊,当然记得,村里就只有她们一家有年轻女孩了,他家今年才搬到县城的。”
这个小村实在太小了,大部分人口早已远走高飞,还居住在村子附近的所剩无几,就在镇上偶尔回来的这一家人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余勤像是对这家子很熟悉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她家二妮死在海沧城里了,我年初还见了容之一次呢,她那会看着挺好的,精精神神的,怎么就死了呢?”
霍无归瞥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八卦的语气里咂摸出点什么来:“她家的女儿们没找你看过病吗?”
“看病?”余勤摇了摇头,笑道,“都是小姑娘家家,能有啥大问题,最多就是偶尔头疼脑热,蒋姐来拿个散列通。”
霍无归不置可否地转了转手电,指着路一侧的白色小楼问:“这是你们诊所吗?”
正德村人口不多,山间又雨水充沛,汛期一来什么房子都经不住雨水和山洪的侵蚀,久而久之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物。
只有这栋小白楼门口还是干净敞亮的玻璃门,白炽灯都比别家的亮堂不少。
“对的。”余勤骄傲地点了点头,“我每天早上都起来擦玻璃、打扫院子。”
霍无归顿了顿,转头朝着诊所走去:“那余医生应该不介意我们进去看看吧,一会再去走访其他人家可以吗?”
“啊——?”余勤像是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才犹豫道,“但是诊所里没什么好看的……”
这小诊所和城里的并不尽相同。
比起独立的诊所,这里更像一个糅杂了各种东西的门面,前面是简单的挂号收费处,后面就是输液室和药房,里侧的封闭小办公室还有两张理疗床、一堆中医针灸的瓶瓶罐罐。
门口屋檐下堆着需要晾晒的草药,等着雨季过了拿出去晾晒,楼梯往上看起来就是余勤的个人生活区域了。
简沉颇有些熟门熟路地溜达进去,睡足了觉的眼睛透出清亮的浅琥珀色,好奇地半蹲下,拈起地上散落的中药问:“余大夫还懂中医?”
“没有没有。”余勤猛然摇头,解释道,“都是一些简单的方子,不算懂。”
简沉刚想伸手拈起一块干透了的当归,霍无归就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别乱摸,摸了我还得花钱买。”
“……?”简沉侧过头,若无其事地打量他一眼,“为什么我摸了是你花钱买,我自己买不行吗?”
霍无归一怔,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将简沉划进了保护范围,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我是你领导,你动了老百姓的东西,当然是我负责。”
“没事没事,可以动的,我们自己也不讲究这些。”余勤见两人气氛有些紧张,立刻从中调和道,“您二位自己参观一下,我看着天一会要下雨的样子,我去楼顶收一下晒的草药。”
说完,余勤小跑着冲上了二楼。
一楼的诊室里,顿时只剩下简沉和霍无归两个人。
简沉顺着贴了洁白瓷砖的输液室一路溜达,绕过收费台,钻进了放着理疗床的小办公室里,突然拉开余勤办公桌的抽屉,翻出了本什么,当即坐下读了起来:“霍队,你来看这个。”
霍无归快步走过来,俯首撑在简沉上方:“什么?”
简沉指了指账本,上面是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这玩意不对劲。”
“我不是医生。”霍无归冷着脸道,“看不懂你们的暗号。”
他有些搞不懂,简沉明明是个法医,怎么会也对医生的草书无师自通。
“不好意思。”简沉嘴角勾了勾,微笑道,“上面写的是叶酸、□□、地塞米松、氯雷他定,还有,门外那堆等着晒的草药,是附子、仙茅、巴戟天和仙灵脾,几乎都是孕妇调理吃的药。”
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量,而是整整一箩筐,够一个人吃到生出个足球队了。
这个村子,常驻的年轻女性,只有沈容之这一家子。
可诊所里怎么会进购这么多孕妇才需要的药?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