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你说什么呢?”陆霜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霍无归,“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对……你这么想多久了?”
不会过去的三十年里霍无归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跟你说,别一副看老古董的眼神看我,我和你爸当初可是打算丁克的,真在乎这个我们早让你改姓席了好吗?”陆霜扶着额角,难得语气里毫无优雅可言,用一种略有陌生的眼神看向霍无归,“而叶警官和你的母亲,我相信他们也只希望你过得好,找到自己的人生挚爱。”
霍无归在巨大的震惊里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问道:“我以为你们领养我是……”
他始终以为,席知和陆霜领养自己,是因为两人没有办法生出属于自己的孩子。
整整十七年,他始终以为,给席家留下一个后代是自己被领养后应尽的义务。
就像福利院里每个被带走的孩子最终被赋予的使命一样。
陆霜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七年前那个少年,还有更遥远的记忆里那个青年。
一模一样黑沉坚定的眼眸,一模一样挺拔坚毅的脊背,简直如出一辙。
他和他的父亲,几乎共享了完全一样的二十九年,完全一样的一张脸。
她踟蹰片刻,终于开口道:“二十九年前,我和你爸爸在边境线上做小生意,曾被一伙毒贩绑架。”
霍无归一愣,瞳孔紧缩,隐隐有种什么极为重要的话即将浮出水面的预感。
他没有打断陆霜,静静地等待陆霜继续说下去。
“毒贩逼迫我们为他们……穿越边境线。”
近三十年前的边境,无数错综复杂的原始雨林,大量蛇兽毒虫,还有蛰伏在雨林中伺机而动的各类罪犯。
一旦进入。就是万劫不复。
被边检抓住已经可以说是运气好了,真正运气差的,有些失足跌落悬崖,有些死在不知何处而来的暗枪流弹下,有些遭遇黑吃黑死无全尸,还有些什么都没开始做,仅仅是死于体内隐藏的胶囊破裂。
陆霜眼中隐含泪水,压抑着低声道:“叶警官,你的父亲,救了我们,但自己牺牲在了那片雨林中。”
“我和你爸爸,原本是想一辈子过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直到十七年前,得知了你的遭遇。”
接下来的话陆霜并未说出口,只是轻声道:“你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他牺牲那年,和你今年一样大。”
霍无归突然愣住了,虽然依旧肩背挺拔,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为什么从没告诉我这些。”
“我们怕你觉得爸爸妈妈不是真的爱你,觉得你是我们报恩的附属品。”陆霜轻轻拥抱了一下霍无归,儿子早已长大,不像童年时那样可以依偎在她怀中,但她还是下意识拍了拍霍无归的背,“不是那样的,我们一直很爱你,不因为任何事。”
霍无归顿时了,紧绷的肌肉悄无声息地放松,但依旧疑惑道:“那为什么您听见我喜欢简沉要叹气?”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真是造化弄人。”陆霜这问题问得小心翼翼,毕竟能把霍无归领养回家,当年的事她自然是清楚一些的,只是不清楚霍无归到底知道了多少。
霍无归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淡淡勾起嘴角道:“确实。我错过了他十七年,但还好,现在也不算晚。”
陆霜闻言眼神一愣,瞬间明白霍无归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简沉的身份了。
“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仅仅一门之隔,玻璃门外传来简沉的声音,“局里来电话了。”
霍无归一动不动。
陆霜也一动不动。
两个人眼神无声地交流:简沉到底听到了多少?
几秒后,霍无归收起被敲门声震碎的眼神,沉声道:“谁打的电话?说什么了?”
“李仲洋打过来的,打给你的,不好意思我擅自接了,死者遗传信息不在库里,只能缩小范围,是40-45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简沉一五一十汇报道。
“40-45岁中年男性?”霍无归拉开门,回头看了陆霜一眼,“妈,不好意思,你——”
陆霜连忙摆摆手,自觉扒拉开霍无归:“我懂我懂,你们警察的规矩我都懂,汤你俩记得喝,我先走了,绝对不听你们聊的半个字。”
说罢,她一个箭步冲进客厅,拎起自己的外套,在门口边穿鞋,边远远朝霍无归比了个口型:你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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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桥分局,刑侦队大会议室内。
会议室里奇迹般人手分了一小碗官燕和鸡汤,一大块惠灵顿牛排被打包带了过来,放在大长桌中央。
“杜晓天,汇报一下,目前为止查到哪些线索?”霍无归换了一身干净爽利的衣服,看了眼屏幕。
杜晓天一只眼睛恋恋不舍看着牛排,一只眼睛看向霍无归,站起身说明:“早上的车祸情况我们已经初步还原,但由于中桥路没有监控,而且当时天完全没亮,赵宁的行车记录仪也没能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这一张画面拍到了那辆被别车的小皮卡和suv的全貌。”
他说着,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近乎全黑的图片。
简沉坐在会议室最末端,抬起手关了灯。
顿时,画面亮了起来,变清晰了一些,但清晰地极为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