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头的时候,林海森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杀意。
“知道吗,你头顶的,是铅矿。”霍无归就在几步之外,面若寒霜,俊朗的眉峰挑起,微笑道,“我原本还在盘算着找个机会联系上自家人,把你的卫星电话屏蔽掉,毕竟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信号屏蔽装置就可以解决的。”
滇省素来自然资源丰富,除了滋养了整个滇省,又一路贯穿金三角的湄沧江,还有这更不可小觑的矿物、动植物资源。
蒙镇正南方约五公里外,就有着至少一千五百万吨的锌铅金属矿藏,其中铅至少200万吨。
正是这些几乎取之不尽的财富,年复一年地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穷凶极恶之徒,试图在这片土地上让恶的花朵生根发芽。
但也是正是因为林海森对这些资源永无止境的贪欲,才给了霍无归这个机会。
霍无归的枪始终对着林海森,黑洞洞的枪口与那双苍老的眼睛相碰,没有半点偏离,漆黑的眸子深处极为镇定,微微前倾道:“就算你依旧站在这里,站在最前面,就算你觉得自己还没有到退居二线,把天下交给年轻人的时候,但林海森,你不得不承认,你真的老了。”
“你蜗居在金三角的这几十年,或许没有听过emp吧?”霍无归眼角余光看向身后,杜晓天正在十几米外,举着枪和一名马仔对峙。
霍无归扣着扳机的指骨微微收紧,几乎没有回头,侧脸反手补了一枪,顷刻间继续将枪口瞄准林海森,没有受到半分干扰,语气诚恳地像个支教老师:“emp电磁脉冲炸/弹对电子设备有着毁灭性的破坏力,大范围的电磁脉冲能够瞬间瓦解一个正规编制的作战能力,更何况你们这群散兵游勇。”
虽然不可能拿出这样的武器来应对林海森,但百吨的铅矿粉末足以无孔不入地钻进这里所有的电磁设备中。
别说是林海森的卫星电话里,被这些铅屑覆盖的范围内,连个玩具车都无法幸免。
“我们的运气真的很不错。”霍无归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看着林海森,“而你的运气,到头了。”
刚刚听见杜晓天用发报节奏敲打集装箱时,他就知道了,家里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搞定了矿用卡车的控制系统。
林海森的上眼睑略微有些下垂,显得整个眼睛更小,冒出锐利的精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霍无归,你今天的话,特别多。”
某个诡异的感觉正从林海森心头慢慢爬出,他试探性地开口,嗓音嘶哑道:“霍无归,你不敢杀我,你在等。”
他年迈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志得意满的狞笑,抬眼不屑地看向霍无归,眼底重燃起森森欲望:“我身上那么多案子,你们当然不敢让我死,但你们也不敢抓我——只要还没找到邵烨,你们谁都不敢动我。”
他已经反应了过来,警方之所以用这百吨的铅矿在这里耗时间,纯粹是因为拿自己没办法。
警方始终在等,等找到邵烨的踪迹,才敢两头同时收网。
现在,除了自己的心腹,船上大部分猪仔已经被警方控制,邵烨的人收不到这里的任何消息,也不敢公然靠近码头,从远处看,这码头依旧是个“活物”,一旦自己被捕,这码头就会随之陷入沉寂。
现在警方就是要这码头越乱越好,只有够乱,才能够迷惑鞭长莫及的邵烨,让他搞不清状况。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林海森长呼一口气,笑容渐深,挑衅地偏过头打量着对面长身而立的青年:“霍无归,我杀了你的父母,你不想亲手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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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轮下,人头攒动,一个接一个马仔翻身踏着舷梯,朝着码头中心跑去,消失在集装箱组成的巷道内。
漆黑的夜幕被火光、枪声渲染,漆黑的天幕之下,是正在奔走追逐的毒贩。
但无人察觉的甲板上,穿着风衣的女人在逐渐升起的江雾中身形若隐若现。
一架狙击枪正对着几百米外的警卫室,女人眯着眼睛,红唇叼着一支细烟,从鼻腔中缓缓吐出的白烟很快没入夜色,了无踪迹。
咫尺相隔的夜幕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霍无归和林海森的对峙上。
林海森伙同邵烨,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吸引纠集了上千名闲散人员,将他们诓骗上了林海森的船。
这生意哪怕是对于林海森这样在金三角刀尖舔血了一辈子的老油条来说也是头一遭,这一批猪仔带去缅甸之后,很快就会成为他踏入新世界的投名状——
用几千个人头,在四大家族面前换一个露脸分一杯羹的机会,这是赌上全部身家的大买卖,即便是林海森也是某足了劲倾巢而出,甚至不惜为此找上邵烨,订了那尊金佛开光铺路,到时候一并献上。
虽然只有部分壮年下船帮忙卸货,船上还有数千人留在船舱内,但现在码头上混乱的规模已经是滇省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了。
这样大的阵仗,指挥室里所有人都精神紧绷,除了管弘深和王胜利还偶尔传来几句指挥和讨论的声音,其他人几乎是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频道里出现了一道极轻却在颤抖的女声:“报告管局,冉焕兰在船上……架起了狙击枪。”
甲板头部的位置因为存在掩体遮挡,无人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靠近,除了在船前用肉眼观察的赵襄外,无人发现冉焕兰是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