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牌哪里来的!说!”
苏婵死死咬住唇。
季云天收走腰牌,挥了挥手,“带下去!”
季云天拿了腰牌之后,坐在案上反复研究,这腰牌质地不凡,跟他见过的官员佩戴的皆不一样,看上去就很值钱的样子。他心里拿不准注意,跑去问了县令。
“大人,朝中有姓高的官员吗?”季云天一个小小九品县尉,上面的高官自然是接触不到,他心想赵之敬比他高两品,知道的怎么也会比他多点。
“姓高的……”赵之敬皱眉想了想。
其实他心里也虚得慌,但整个西塘县他最大,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自然不能装作也不知道。他佯作凝神细思,“文官嘛……姓高的倒是没什么印象,倒是武将里有个姓高的……”但不应该啊,那位武将世家怎么可能会和西里有瓜葛。
县令脸色忽的一变,想起了一件事,问季云天,“你说前一阵朝廷是不是派人去江南一带剿匪?带头的就是高家的那一位?”
“听说平叛本来几日就结束了,硬是拖了将近一个月,那位将军在军营里也鲜少露面,有人说是坠马受伤了……”季云天说完也愣住了,两人双双对视。
那位高将军的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绝对的大人物,要是摊上的真的是这一位……
这时有衙役来报,“招了!招了!”
季云书蹙眉,“那姑娘招了?”
“不是、不是那姑娘,那姑娘嘴巴硬的很,是她爹招的!”衙役道,“那老头只说人叫高修,其他的一概不知!”
高修,高行修,这一下子就对上了。
赵之敬浑身一个激灵,冷汗都快下来了。
“皇天奶奶啊——”赵之敬猛地站起身,热锅蚂蚁一样乱转。
他本想在西塘县当个甩手掌柜安安稳稳就好,谁知道晚年竟然糟了这样的事,这接二连三的官员都剑指西塘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这都叫什么事!”
赵之敬欲哭无泪,又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叫住衙役,“他们父女二人现在如何?”
“那老头叫我打了一顿板子,扔到牢房里了。”衙役语气很得意,“哼,别看嘴上这不说那不说的,这一顿板子下去,还不是该招的什么都招了。”
赵之敬两眼一黑,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你你、你还对人用了刑?!”
季云天有些不解,“大人,上面不是说有人私藏朝廷命官,要缉拿定罪吗?反正是两个无足轻重的百姓,既然他们认了罪,我们也好向上面交代啊。”
“你知道个屁!”赵之敬骂道,“人都没有搜到,你说是私藏就是私藏啊!滥用私刑在先,两方都交代不了,到时候先治的就是我们的罪!快去把人放了!”
“等等——”衙役还没跑出去,赵之敬又叫住,他眉头凝成一个结,想了想又叹一口气,“算了,先把人给押起来吧。”
他斟酌片刻,又道,“好生照顾着,先找个郎中给人看看伤,别落下什么病根。”
。
牢房里光线昏暗,到处充盈着酸臭味,苏婵忍着泪跪在草席上,隔壁苏大一声一声的呻|吟牵动着她的心。
“爹?你有没有事?身上还疼不疼?”阿爹被人打了好几板子便扔到了这里,她心疼不已,那又厚又宽的板子打在身上谁能受得住。
如今身在囚牢,一朝成为了罪犯,任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苏婵也明白过来了,他们私藏高修这件事终究是败露了。
朝廷命官,高修便是那个朝廷命官。
苏婵有些万念俱灰,心中泛起一阵阵无助。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她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有郎中急急赶来,苏婵如见救星,眼眶不由得湿润。
郎中在家里正做着香梦呢,谁知三更半夜被衙役砰砰砸门带到了这里。他正窝着一肚子火,又是来牢房这种晦气地方,心里更是不痛快,忍着火跟在衙役身后,一转眼便看见隔壁的牢房缓缓伸出一只女子手腕,纤纤手臂在昏暗的牢房里简直白的不像样子,然后入目一张楚楚可怜的美人面,妙目染红,泫然若泣。
“大夫——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
郎中睁开了眼,仅存的睡意彻底清醒,他咳了咳,拍了拍怀中的药箱,向她作了保证,“姑娘放心,我定会全力医治。”
苏大的伤看着吓人,不过好歹没有伤到筋骨,都是些皮外伤。郎中给他上完了药,收起药箱便要走人,走到苏婵跟前时,她感激又悲恸地看着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郎中有些怜悯地打量她,女郎的模样长得其在是美,不知是惹了什么事才被关到了这里来。唉,这里也不是娇花待地地方,怪可怜人的。郎中摇了摇头,走了。
“爹,爹你怎么样?”苏婵扒着铁门唤苏大。
“没事……阿婵,爹没事。”苏大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被打了这么一顿,他心里也不好受,提起高行修声音夹了些怒气,“早让你让他走,果然是个祸害!自己倒是一走了之,这下好了,遭罪的却是我们!”
“朝廷都挨家挨户搜查了,可见他平时得罪了多少人!我们好心好意救了他,为什么要连累我们?他若是对我们念着那么点恩情,这个时候就应该来救我们!”
苏婵攥紧铁门,垂了眼,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
十里军营,疾风烈烈。
十步一营帐,即使是白天也燃着熊熊篝火,火焰在风中摇曳着,士兵阵阵叱咤的操练声如同擂鼓。
周奉年站在校场台,抱臂一遍遍踱步,鹰眼冷酷地逡巡着底下操练的士兵。
突然间,有人停了下来,望向几里外的方向,“有人过来了——”
周奉年猛地一凛,还未等他吩咐士兵们便迅速拿起弓箭,纷纷将弓箭拉至满弦,严阵以待。
“等等——就一个人。”有士兵道,“不要轻举妄动——”
几里外的地方,一道身影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一个男人骑着马,正朝这里策马而来,身后的旭日将他的周身都染上了一层金色。来人明光铠护心甲,身后斜插一把红缨枪,长发烈烈飞舞,身姿矫健如豹。
有士兵扔下弓箭,喜极道,“将军!是将军!”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弓箭,惊喜的声音风一样迅速地传播开来,渐渐沸腾一片。
高行修策马很快骑到了军营。他下马,校场上的士兵们都在面色激动地看着他,又介于军纪全部噤声不语。
周奉年从台上下来,走到高行修身边,单膝跪下,历来沉稳的声音也压不住欣喜,“将军。”
高行修将夹在腋下的盔扔给他,径直走在了前面,“这阵子没出什么乱子吧?”
周奉年熟练地接过盔,跟在他身后,“军中历来训练有素。将军放心。”
“辛苦你。”
“属下应尽之责。”
士兵们纷纷为其让出一条路,喜出望外地目送高行修的背影。将军如今平安无恙回来便是最大的福音,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操练的也愈发有劲。
高行修在走向营帐的方向,突然停下了脚步。
几步之外的营帐,杨修文掀开帐子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张笑吟吟的脸。
高行修望着杨修文,神色不见喜怒,“杨大人,好久不见。”
杨修文笑道,“高将军。一别数日,将军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周奉年走到高行修身边,看向杨修文的神色有些戒备。
高行修嗯了一声,深暗的眼底不动声色地沉了沉,平声道,“是啊。”
“高某能平安回来,还得全托杨大人的福。”
作者有话说:
停止内斗!妻危!
第19章 第 19 章
◎派一个可靠的人去趟西里◎
校练场上,笙旗飘扬,时不时有激昂的鼓声响起。校场边士兵们纷纷策马驰骋,马蹄声急促,箭矢射透靶子,周围皆是一片喝声,场面酣畅淋漓,充满力量与刚强。
高行修负手站在校场台,静静看着台下的演习,神色肃穆。
远远一方有一道清瘦身影打开帐子,自营帐悠悠而出,他眸光一挑,单臂伸开,身后的周奉年心领神会,取下金羽弓递给他。
杨修文走出帐子,嘈杂的练兵声更显得震耳欲聋,他微笑地闲庭信步,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未走到校练场,只听嗖的一下,有锋利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他飞来,堪堪擦向了他的脸。
杨修文脸色一变,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捂住脸颊,便看见远远的校场台,高行修长身而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不好意思啊杨大人。”高行修直直望向他,平静无波的声音顺着空气传了过来,“本将军刚才不小心射偏了,大人可有事?”
脸颊还残留着箭矢的寒冷,而那支箭矢狠狠地插进了旁边的木桩上,入木三分。
杨修文捂住脸颊,不动声色地磨了磨后槽牙。
不过很快他便又露出了那好似丈量一般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将军有心,本官无碍。将军练兵辛苦,本官先告退了。”
还未踏出几步便又重新回来了营帐,杨修文第一时间去镜前看自己的脸,脸颊果然还是被箭气划伤,一道红痕清晰又突兀地出现在白皙的面皮之上。
杨修文望着镜中的自己,阴恻恻冷笑了一声。
高行修一回来便将手下的人来了个大换血,手段雷霆动作迅速,期间还揪出来了几个平叛中反水的叛徒,看来他在这杳无音讯的日子里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如今看他这不留情面的态度,是他大意了。
杨修文面色阴沉,在营帐里待了一整天,等到脸上的红痕不再那么醒目后,他去找了高行修手底下的李校尉。
“你是高行修底下的人,你该知道作为一名武官,功名利禄有多么的难。”杨修文对他缓缓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动辄便是生死存亡,想要平步青云,那便要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来。文官们安逸享福,百姓们也安居乐业,他们不会念你们的好,只会将你们的牺牲看作理所应当,将你们看作是满手血腥的屠夫——为那样一群人浴血奋战,有何值得?”
“你和高行修不一样,你是为了生活被迫从军,像你这样的征兵军营里遍地都是,你如今成为校尉,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奢望,但是对于高行修这样的将门世家,他们生来便唾手可得一切,不用在前锋卖命死战,朝廷仍会每年给他加官进爵。与其在高行修手底下一辈子庸庸碌碌做个校尉,不如跟了我。”
杨修文凑到他耳边,声音蛊惑,“跟了我,你的仕途会变得更加简单,最重要的是,我会让你过上不用提着脑袋过日子的生活。”
李校尉缓缓睁大了眼睛。他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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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高行修坐在案前,面色沉静地看着手中的折子。
周奉年将这段时间的一切事务汇报完毕后,见高行修始终看着折子没有说话,抬头悄悄睨他,忍了又忍,还是将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将军这半个月到底去了哪里?属下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一点行踪。”
“我跌落悬崖之后,在西里被人所救。”高行修平静道。
“那将军负伤可严重?”
“无碍。”
周奉年舒了一口气,笑道,“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几个叛徒也尽数伏诛,一切都风平浪静了。西里一个偏僻小村,原来竟是在那里,不知救下将军的是何人?真是一个好人。”
高行修收起折子,抬头平视着空气。
周奉年:“将军,您今日当面威胁杨修文,是怀疑他了吗?”
高行修冷哼一声,“他敢暗地里弄鬼,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既然我活着回来,总要让他也尝一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