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学着棺中少女的语气,轻声吟道:“潇湘之南,苍梧之渊。九嶷山下,不老神仙。这处飞升地,终究是荒芜了。她的意思,到底指的是无妄山秦岩洞是飞升地,还是九嶷山是飞升地?”
蚖七道:“肯定是这里!你也说了,九嶷山中的那处朝真太虚洞天里的飞升地是假的,那道飞升霞光根本不是飞升者留下的,而是炼气士被劈碎形的!因此,女鬼说的飞升地,肯定是无妄山!”
许应轻轻点头,回头看向断掉的无妄山,喃喃道:“可是,此刻连无妄山都折断了,那处飞升地,到底藏在何处?”
就在这时,只见两头老牛慢吞吞的向山上走来。这两只老牛浑身是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疤,但还未痊愈,不知经历过多少场战斗才走到这里。
许应看着这两头老牛心中疑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突然,那两头老牛抬头望见了他,不由大喜,加快速度向山上奔来。
蚖七喜出望外,迎上前去,叫道:“我正有些饿了,先吃两头牛开荤!”
他距离这两头老牛越来越近,只觉这两头老牛有些眼熟,心中不由一突:“莫不是祂们?”
他脸色顿变,急忙折向,反倒向山上跑去,怎奈身体太大,一时间转向不便。
那两头老牛在狂奔之中,突然周身黑烟滚滚,鬼气森森,化作两只牛魔站在阴风中,手持白骨打魂鞭,不由分说将奔来的蚖七一鞭子抽翻在地。
那两只牛魔围绕蚖七一顿鞭笞,直到许应赶来,喝令祂们住手,这才罢休。
许应惊讶莫名,上下打量这两只牛魔,道:“钟爷,是不是祂们?”
大钟道:“是当初追随你的牛魔,不过,祂们不是有五只吗?”
当初在水口庙时,曾有五只牛魔追随过他,跟着他来到无妄山。后来无妄山崩塌,这几只牛魔有一路跟随着他回到水口庙。
许应登上周齐云的龙辇,这几只牛魔没能上车,被留在水口庙。龙辇飞行很久来到大槐,许应在大槐停留多日,又前往鬼仔岭,去了阴庭,再去苍梧之渊。通过苍梧之渊到了九嶷山,然后又一路寻到祁阳。
之后,便是许应昏迷不醒,蚖七带着他回到无妄山!
许应原本以为,这几只牛魔会就此离开,没想到祂们居然不离不弃,翻山越岭的赶了过来!
原本追随许应的是五只牛魔,现在只剩下两只,其他三只牛魔多半是死在路上。从这两只牛魔身上的伤口来看,祂们这一路上受的苦难绝对不少!
如今的新地极为凶险,不仅仅是针对许应这些阳间的活人而言,对牛魔等阴间生物也是一样。
许应心中颇为感动,走上前去。
“你们既然追随我,那么我便不再将你们抛下。今日,你们俩便是我许应许妖王的大弟子!”
许应哈哈笑道,“你们作为妖修,却误入神道。我将传你们炼气之术,开人体六秘,气傩同修!”
蚖七爬起来,看向那两只牛魔,道:“我总觉得祂们不太聪明的样子,你不会刚开始收徒,就收了两个傻子吧?”
许应心头一突,想起这两只牛魔从前的作为,也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大钟道:“这两只牛魔原来在阴间放牧,见人就打,抽你不成被你抽一顿,然后就死心眼似的一直跟着你。祂们的脑筋,看起来的确有点不太妙……”
许应额头青筋跳动,咳嗽一声,道:“不要慌张。祂们只是中了神道的毒,吸收了香火之气,迷失本性!修了我的炼气法门,一定可以重新变回牛妖!”
蚖七小声道:“要不,把祂们逐出师门?”
许应心虚道:“我刚开张,才收入师门还未传点什么本领,就逐出师门,只怕今后名声就臭了。”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道:“等过一段时间再逐出师门。对了七爷,你书读得多,帮我给祂们取个响亮的名字。”
蚖七沉吟道:“易经中说,无妄者,元亨利贞,震下乾上。咱们重回无妄山,又与祂们重逢,不如便叫他们为牛震、牛乾。”
许应大喜,笑道:“还是七爷有文化。”
他打量那两只牛魔,向那少了一只耳朵的牛魔道:“从今往后,你便叫牛震。”
另一只牛魔五官健全,但身上伤口纵横交错,触目惊心。许应道:“你便叫牛乾。”
那两只牛魔闻言,对视一眼,站在阴风旋涡中躬身,两只牛蹄在胸前插手,道:“多谢师尊赐名赐姓!”
许应惊讶。
蚖七也是大受震动,失声道:“祂们不是傻子!”
牛震瓮声瓮气道:“我们原本是凡间的牛妖,修成妖王,怎么会是傻子?只是担心寿元耗尽,不得不做了阴庭的牛鬼蛇神。今日恰逢明主,又赐了姓名,当然不必装傻。”
第82章 无妄山飞升地
蚖七闻言,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紧迫的危机感,他如果没有许应的指点的话,肯定无法修成妖王。而这两头牛却是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修成妖王,因而被阴庭封为妖神。
这岂不是说,祂们要比自己聪明很多?
这样的话,牛七爷岂不是地位不保?
“大家同样姓牛,祂们应该会给点薄面……给个屁!祂们见到我便给一顿鞭子,仿佛我才是耕地的牛。”蚖七心道,危机感更加急迫了。
许应教牛震、牛乾如何修炼神识,如何打开希夷之域。
这两头牛魔原本是牛妖王,机缘巧合得到上古炼气士的传承,虽然也只有采气期的功法,但祂们在短短时间内修成妖王,资质悟性本就不凡。
许应又是擅长教人的,任何功法到他手里都可以深入浅出,因此两头牛魔很快便掌握修炼神识的技巧,眼中渐有神光吞吞吐吐。
以这个修炼速度,只是几天的功夫便可以打开希夷之域,调理五气。
许应教过祂们,蚖七也上前来,求教许应如何修炼剑术。
许应讲解一番,见他还未领悟,于是便把袁天罡的剑匣系在他的身上,道:“你先感悟匣中藏剑,待到你感应到匣中的剑气,与剑气有共鸣,便可以运用剑气。剑气会教你剑招,久而久之,你便可以运剑。”
蚖七缩小到恰恰可以背着剑匣的体型,闭目凝神,仔细感悟剑气。
他难得认真下来,专心参悟,许应自然乐得成全,让大钟不要打搅他,道:“钟爷,你们在秦岩洞有何发现?”
大钟道:“什么也没有。蠢蛇以为,那地底大物盘踞在水深之处,飞升地定在那里,于是便拉着我一起挖开坍塌的秦岩洞,一路往下深潜。但到了水底,根本没有所谓的飞升地。”
当初许应和蚖七他们循着秦岩洞的生机,寻到水底,误触地底大物,便被大物追杀。那大物潜藏水底,因此蚖七才会猜测水底是飞升地。
许应思索道:“目前我们见过的真正的飞升地,只有一处,就是鬼仔岭天神殿。只有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才能进入。那么无妄山若是真有飞升地,肯定也需要特定的时间才能进入其中。”
大钟道:“无妄山这么大,你一是不知什么时间才会开启,也不知飞升地在何处,如何寻找?我觉得,棺中女鬼说的飞升地,肯定指的不是秦岩洞,而是九嶷山。”
许应目光闪动,笑道:“我们不知道飞升地在何处,三千年前的人知道就可以了。咱们这里不是有一个三千年前的镜中女鬼吗?”
大钟顿时醒悟,笑道:“无妄山原本是吴望山,此次阴间入侵封印解除,才变成无妄山。这处遗迹才显露出来,因此这女鬼三千年前便被困在镜中,她一定知道这里的许多事。倘若这里有飞升地,她一定有所耳闻!”
许应走入房中,将梳妆台上的铜镜取下,道:“镜中的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想问你个事。”
铜镜中,那女鬼见到大钟,惊慌失措,慌忙躲到镜中的床下,不敢露头。
许应微微皱眉,向大钟道:“你们都对人家做了些什么?”
大钟讷讷道:“我没有做什么,蚖七对着镜子照了照,人家见妖怪,就吓傻了。我觉得蚖七做错了,便进入镜子里安慰她,不曾想被误会了。”
它黯然道:“她以为我是钟妖。”
许应明了因果,尽量语气和善,道:“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打听一下,这无妄山中是否有飞升地。你若是老实说了,我们帮你解封,你若是不说,便休怪钟妖心狠手辣!”
大钟闷哼。
镜中女鬼惶恐不安,不敢从床下出来。
许应道:“钟爷——”
那女鬼连忙从床下爬出,向他们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何谓飞升地。
许应将飞升地解释一番,突然女鬼眼睛一亮,在镜面上作画,画出一幅无妄山的地理图,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
许应摇头道:“无妄山已经倒下了,地理大改。”
女鬼在镜中踱步,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用自己的手指着一个方向。
许应心中微动,跟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出房屋,来到外面看去,女鬼指的是无妄山的山体内部。
“小七,要不要去寻飞升地?”许应询问。
蚖七正自参悟剑气,没有听见。
许应暗赞七爷勤恳,与大钟一起,顺着那镜中女鬼指的方向走去。
那面锈迹斑斑的铜镜飘在前头,仿佛有人拿在手中,只是看不到人在哪里。许应和大钟一路跟着铜镜,来到无妄山折断的地方,镜中女鬼飘飘忽忽,寻了半晌,突然顿住。
许应连忙来到跟前,只见山体断裂处有一个洞口,不过已经随着无妄山的断裂而断裂,轻易难以察觉。
“这么说来,飞升地并不在秦岩洞中,而是在山体内部。棺中少女进入秦岩洞,只是为了缅怀泥丸宫主人。”
许应思索,道,“但是,既然她与泥丸宫主人是旧识,为何泥丸宫主人不见她呢?”
大钟也不明白其中缘由,没有说话。
铜镜沿着破裂的通道向山中走去,两侧断山如刀戈,锋利,森然。若是没有镜中女鬼带路,他们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居然曾经有一条通道。
他们越走越深,待进入山体三分之一的距离,只见通道弯折,向下进入山体内部。
前方,铜镜表面散发出幽幽的亮光,照着通道内壁,内壁上有一些壁画,许应放慢脚步,只见壁画上是一些原始的先民捕猎祭天的情形。
这里应该曾经是原始先民定居的山洞,因此才会有这些壁画。
他一路断断续续看过去,只见壁画上的内容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壁画上的先民原本衣着非常俭朴,往往是兽皮,武器也往往是简单的棍棒石矛。
他们的脸上用墨漆画着奇特的纹理,鼻梁上打了几个洞,插着细骨作为饰品。
他们的脖子上挂着发光的骨头,那是他们的战利品。
但是后面的图就越来越怪了,他们之中多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只勾勒了简单的鼻子眼睛,看不出长相,却身着华美精细的衣裳,带着那些原始先民狩猎。
先民们的武器也变了,变成了飞刀飞剑,甚至连大骨头棒子也能飞起来。
他们猎杀的猎物,也不再是简单的野兽,而是体型越来越庞大的太古巨兽。
他们把巨兽的尸体堆积起来,进献给那女子,那女子像是在修炼什么诡异的功法,很快巨兽的尸体便变成了白骨。
下一幅图,白骨也碎掉了。
之后的洞穴壁画也往往都是猎杀的情形,渐渐地,便不再是猎杀巨兽,而是战争,屠杀其他国家的人类。
那女子在战场上举行大祭,从壁画的场面来看,极为血腥残酷。
原始先民只是画了一座座山,山顶上和山脚下是几具死掉的人类,然而许应却看得出来,这是一座座尸山!
这些原始先民把尸体堆叠成山,献祭给那华服女子修炼邪功!
许应看得心惊肉跳,悄声道:“钟爷,壁画上的内容,你觉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出现了原始先民,应该是极为古老的事情,比我和主人那个时代早太多了。”
大钟道,“那个时期,应该是炼气士还处在巅峰的时期吧。有可能是一万年前,也有可能是十万年前,百万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