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入下一个洞天,来到那老妪前。
“这位先祖是我裴家第二位傩仙,在光武大帝时期得道。”裴度道。
许应仔细打量,只见这老妪背后也有一道亮光。
他们来到这个洞天的尽头,第三个洞天出现,其中也有一个衣貌得体的老人坐在那里。
裴度走在前方,向许应介绍裴家一位位先祖光辉的历史,一路从王莽时代走到现在,不知不觉间,许应跟随他走过一百五十多座洞天!
这些洞天相连,皆是傩仙所留,在这片玉质中留下一条长长的通道。
许应向前望去,这条通道还在向前延伸,隐约可见一个个身影坐镇在其间,应该是裴家的其他傩仙。
大钟禁不住感慨道:“两千多年来,裴家对玉池秘藏已经研究得太透彻了,这个秘藏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难怪裴家能造就这么多高手。不过,这些傩仙死得也太多了!有人专门盯着裴家的傩仙割韭菜吗?”
许应心中紧张,担心被裴度察觉,但裴度显然不如周齐云,没有察觉到大钟在说话。
裴度走在前方,继续道:“我裴家很早之前便知晓,所谓隐景潜化,人间仙人,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傩仙晚年,藏身在自己的隐景潜化地中,便是一场悲剧,必死无疑的悲剧。而这种悲剧,在我裴家不断上演!”
许应思索道:“裴家列祖列宗,难道就没想过如何改变这种悲剧?”
“当然想过!”
裴度道,“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不择手段,搜刮来其他秘藏和功法,尝试着将各种秘藏统统打开,企图一统。然而……”
他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够统一秘藏。后来他们转变了方向,打算集合所有裴家傩仙的力量,创造出一片真正的仙境。”
他停下脚步,终于走到了洞天的尽头,望向前方,幽幽不语。
许应来到他的身边,向前看去,只见前方腥臭不堪,天空中漂浮着一座座破碎的仙山,仙山上到处都是腐烂的血肉!
许应还看到血河滔滔,从仙山奔流而下,血湖森森,漂浮烂肉白骨。
那里山河破碎,大日猩红,山河间,有巨大的白骨骷髅双手扒着仙山,缓缓的探出头,空洞的眼眶向他们看来。
这里,古怪,阴森,恐怖,不祥!
这是一片诅咒之地,带着长生的诅咒!
“我们失败了。”裴度面色平静道。
“但幸好你来了!”他转头看向许应,面容狂热。
第96章 元家温柔乡
许应望向那片不祥之地,那里就是裴家集合所有傩仙的力量,尝试打开的仙境。
作为最古老的傩师世家,裴家的底蕴毋庸置疑,这个世家的聪明才智,也毋庸置疑。但集合这么多高人的智慧,打造的仙境却偏偏腐烂腐朽,充满了不祥。
他敏锐的觉察到,那片腐朽的仙境中有一股奇怪的腐朽的力量,隐隐向外侵袭。
他催动天眼,甚至能看到空间在这股奇异的力量下腐朽!
至于道象形成的隐景潜化地,也早已变得千疮百孔!
突然,那白骨巨人扑来,嘭的一声撞在无形的封印屏障上,白骨巨人张开大口,贪婪的伸出一条腐烂的舌头,舔着封印屏障,似乎很想把他们吞掉。
“他是一位傩仙吗?”许应询问道。
“是我祖父。”
裴度没有隐瞒,道,“在他那个时代,仙境计划已经准备妥当。那时,我裴家已经对妖族功法有了研究,知道人体内有希夷之域这种东西。因此我们用十代人的时间,几十傩仙的希夷之域,穷我裴家财富,积累了千年的法宝,炼成这片仙境。取名,桃花源。”
蚖七仰起头来,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裴度惊讶道:“你这条蛇,读书倒不少。”
蚖七谦逊道:“偶尔看一两本,积少成多,一百多年来于是就读了不少书。”
许应不像蚖七那样饱读诗书,各种文章典故信手拈来,他望向这片桃花源,心中只有深深的震撼。
漂浮在这片仙境中的仙山,有二三百座,这些仙山漂浮的次序是按照五脏排列,对应的也是希夷之域中的五岳仙山。
天空中还有硕大的法宝残片,有的如金山,有的似天门,有的是破烂大钟,有的是腐蚀得没有底的宝鼎。
裴家的野心极大,集合几十位傩仙的希夷之域,道象形成的隐景地,再加上这么多法宝,还有傩仙坐镇,试图守住这片仙境而得长生。
“桃花源中,人数最多时有千人,除了傩仙和族老之外,还有许多天资过人的子弟在这里求学,学习老祖的学问。寿命最久的一位老祖,已经活了八百岁。裴家上下,无不以为桃花源江山永固,生活在这片仙境中,便永远不会有死亡。”
裴度目光黯淡,但面色如常,道,“那些年,甚至没有发生傩仙的晚年不祥事件,没有傩仙被吃。我祖父,便是在这里修成傩仙。但是好景不长,桃花源突然间崩溃了。”
许应、蚖七和大钟都是一怔。
好端端的桃花源,怎么会崩溃?
裴度道:“崩溃来得很快,首先是仙山腐朽,没有生机,哪怕是引天地元气而来,也无法让仙山重新焕发生机。然后是傩仙身上血肉溃败,腐烂,有些血肉死亡,有些血肉却疯狂生长。他们神识也在腐朽,神智消亡,变得非人,嗜杀。甚至连那些进入桃花源的子弟,也跟着异变。长生,像是一场诅咒。”
许应望向那个白骨巨人,那是裴度的祖父,他还活着,以另一种形态活着,得以长生。
只是这种形态,他未必愿意。
白骨巨人向他们怒吼,用力捶打封印,很想撕裂这片禁区逃出去。
突然,许多血肉蠕动,疯狂往它身上爬去,很快将它淹没。
裴度道:“我们将桃花源封印,后来集思广益,大家都觉得他们没有被上古邪恶吃掉,是因为他们被长生诅咒污染。那些上古邪恶,仿佛对长生诅咒避之不及。”
许应明白,他说的上古邪恶,应该就是泥丸宫主人那批人。
裴度面色古怪,道:“我父年纪大了,气血不足,他冒险进入桃花源禁区,采了一块被诅咒的血肉,移植在自己的身上。他三百七十岁了,至今没有被吃掉。只是他的神智也中了诅咒,时而陷入疯癫之中……”
大钟疑惑道:“古怪,炼气士比傩仙活得更久,怎么没有长生诅咒?”
许应点头,除了炼气士之外,还有许多大妖,也是寿命悠久,但是也没有听说过会有什么诅咒。
裴度叹道:“桃花源一事过去之后,裴家的方向便转变了。”
他们开始研究“妖法”。
不过那个时候周齐云和周家崛起,周齐云是乡下来的野人,没有世家礼教的束缚,肆意妄为,到处挖傩仙的隐景潜化地,甚至搜寻上古炼气士的墓地和洞天。
裴家与这样的野人竞争,自然竞争不过。
这二百多年,是被周齐云打压的二百多年。
裴度的父亲被周齐云压迫得不敢死,因此才会去禁地盗取不死血肉,移植自己身上。他担心自己死后,裴家无法抵抗周家。
“但我裴家两千年兴盛,不是浪得虚名。”
裴度带着他继续走下去,绕过桃花源,来到另一处洞天。这里是专门存放裴家搜集的古籍孤本的地方,只见无数书架陈列,上面摆满了各种纸制、帛制、丝制、羊皮、牛皮、竹制、金制的书籍!
甚至还有铜鼎、大钟等各种法宝,上面也有各种铭文,用来记事!
蚖七不由瞠目结舌,不由自主从许应肩头滑下,游荡在这座长长的洞天中。蛇妖吹气一口气,一卷卷古籍哗啦啦翻动,上面的文字古老神秘。
裴度拿起一卷书,道:“王莽乱世之时,此人窃据帝位,有长生之志,广罗天下奇书,命人将三皇五帝迄今的所有古籍上缴国库。后来王莽被杀,我裴家先祖冲入国库,没有去抢什么宝贝,只抢这些书。裴家抢来了十分之一的古籍,其中便有这卷竹简。竹简上有一段是说,嵩山有一处神仙洞天,里面住着一位邓仙人。嵩山,就在神都旁边。”
许应询问道:“莫非裴家找到了这处洞天?”
裴度摇头道:“我裴家在嵩山找了许多年,一直没有寻到这处神仙洞天。直到三个月前,奈河改道,阴间入侵。嵩山也随之发生变化,不知从何地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大山。这卷竹简中记载的洞天,也随之出现。”
蚖七在翻阅书架上的古籍,一卷又一卷的飞速阅读,忽然掀开一卷古籍时,被书中的图案惊住,慌忙将那卷书掩起来。
他见裴度等人没有注意,这才掀开继续阅读。
这卷古籍上写的是王莽篡位时,各地进献古籍的经历,有人献给王莽一个不死人,对王莽说,这人貌如童子,千年前便存活在世上,至今容颜未改。
王莽大喜,命人将不死人烹饪食用。
关于此事的记载戛然而止,也不知王莽是否吃掉了这个不死人。
蚖七心里怦怦乱跳,回头看向许应,只见那书中画的不死人的模样,与许应有几分相似。
他悄悄在许应的画像上舔了舔,把图案舔得模糊,心道:“不能让裴家知道此事,否则阿应不被吃掉,也会被当成怪物研究。裴家对不死的执念太深了。”
“幸好你来了!”
裴度的面色又有些狂热,道,“我注意到你打开了泥丸和绛宫,秘藏的力量在你体内并行,你还能解开炼气士的功法,有你相助,我裴家一定可以摆脱长生诅咒,一定可以避免傩仙晚年的不祥!”
蚖七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阿应,打开了泥丸和绛宫?阿应只在前往神都的路上,动用过一次泥丸和绛宫。”
他突然醒悟过来:“我知道了,你一直在暗处看着我们对不对?你裴家二三百人因此惨死,你却躲在暗处没有现身……”
裴度面色突然沉下。
许应咳嗽一声,打断蚖七的话,道:“裴家主盛情相邀,许某不敢拒绝。裴家主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裴度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薄薄的金纸,递给许应,道:“听闻许小友学究天人,这卷经书是我裴家无意得到的炼气士功法,我裴家子弟研究了很多年,收获不大。请许小友帮我裴家破译此经卷。”
许应接过看去,惊咦一声,这卷经文是锤炼魂魄和元神的法门,上面的蝌蚪文他一看就懂,名叫《元神度厄经》!
裴度目光闪动,紧紧盯着他,道:“许小友能够破译吗?”
许应不动声色道:“需要几天时间。”
裴度舒了口气,笑道:“两千年都等得,不在乎这几天时间。这几日,不如许小友便住在我裴家,如何?”
许应笑道:“我住在裴家,恐怕裴家便不得安宁。还是去元家住比较安全。”
裴度点头道:“许小友留在我裴家,的确不太安全,别人还以为我将许小友独吞了呢。既然如此,我便不挽留你。”
许应道:“裴家主,我想得到裴家的玉池秘藏。”
裴度笑道:“许小友不是已经得到了吗?这处禁地,也是我裴家子弟打开玉池秘藏之地。”
许应心头微震,他的确在禁地中循着禁地的奇特能量,寻到了自己的玉池秘藏所在!
裴度道:“别人珍视秘藏,以为不传之秘,但在我裴家没有这个道理。玉池秘藏早已流传江湖,许多小世家,江湖宗派,都有修炼。只是以我裴家是正宗而已。”
他亲自将许应送出禁区,命裴敬亭将许应送回元府。
过了良久,裴敬亭返回裴家,只见裴度正在洗手,盆中的水一片乌黑。旁边的丫鬟又换了好几盆清水,裴度洗了一遍又一遍,盆中水才渐渐变清。
“家主这是怎么了?”裴敬亭见那水中有剧毒,惊疑不定。
裴度脸色淡然,道:“我翻书的时候中了蛇毒。此蛇毒厉害非常,饶是我也花费了点心力,才将蛇毒逼出。”
裴敬亭急忙看向一旁,只见书桌上放着一卷古籍,已经掀开了。
那卷古籍上有一幅图,画的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不知何故,被水浸湿。想来那水迹,就是蛇毒!
“家主这么小心的人,居然也中了招!”裴敬亭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