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对方必须遵照温砚白的命令保护自己,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自己不好刻意为难。
于是,季筠柔温柔一笑,跟他说了自己的行动:“等会我得去换身衣服,你在外面等吧。”
“是,夫人。”保镖立马应答。
不过想起什么,他过来递给季筠柔一只绢花袋子,还有一张房卡,“先生说,请夫人半个小时后,先去楼上的套房接受他的……道歉。”
道歉两字,保镖说得直皱眉,似乎觉得这样的措辞,一点也不符合他老板的人设。
好像有点儿妻管严?
季筠柔倒是挑了下眉,打开糖果袋子。
只见里面躺着四五颗她最爱吃的水果糖。
她能想象得出温砚白在糖果盘里挑挑拣拣的模样。
不过……
无论她答不答应,最后她都会被他的人带去楼上,所以季筠柔同保镖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并没有人,她在温镜姝的行李箱里找了一圈,才挑到了件合适的衣服。
正准备去里间换上,她却意外看到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人影。
季筠柔以为那是造型团队的人,便也没太在意。
直到她往前走了两步,在看到地上铺着一层熟悉的布料时,往里走的脚步才猛然停住。
意识到不对劲,她连忙绕去屏风前查看。
只见沙发上躺着的,是被人五花大绑,还迷晕过去的温镜姝!
可她现在不应该在楼下和朋友把酒言欢吗?怎么会被绑在这,是谁绑的她?!
瞬间,季筠柔像是被泼了一桶冰水,寒意从脚上升起,冷了全身。
纵使知道这间屋子现在不安全,绑了小姝的人还在这里,但季筠柔还是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温镜姝的情况。
好在小姑娘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受药物影响,有些浑浑噩噩的,无法清醒。
这时,镜子里的帷幕动了动。
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季筠柔浑身一僵。
但她快速镇定自己,而后淡然出声:“门外有保镖和一堆宾客,我不知道你挑这个时候绑架宴会上最重要的寿星是了为什么。但如果你现在说清楚你要什么,我想物质方面,我都能满足你,只要你放了我们。”
镜子里,帷幔被人掀起,有人影从里头出来,步履坚定地朝她们走来。
那是一个高大却又消瘦的男人,黑色鸭舌帽和灰色连帽衫叠戴,叫人看不清那帽檐下的五官,只是浑身死寂的气焰,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但此刻,季筠柔的注意力全在他身后的火警铃那。
待会,她得想办法提醒外面的人救她们。
季筠柔闭了闭眼睛,而后转头自若地看向来者,正准备和他谈判,却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女生浑身僵硬,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来者,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要你。”
季筠柔抬眸与他直视,在看清男人的长相后,目光瞬间波光转动。
是他?
是她记忆碎片里的那个人,温择陌。
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三四岁,应该是个被娇养长大的贵公子,浑身有着与穿着不符的贵气。他的眉眼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精致,只是因为经历风霜,有点儿消瘦和沧桑。
男人将枪收回,半蹲下来,却凭借颀长的身高,仍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筠柔。
他目光冰冷,虎牙明显:“好久不见啊。”
“你……”
季筠柔刚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温择陌却轻抚过她的脸颊,勾笑道:“听说你失忆了?”末了,又自问自答,“也对,不然以你对温砚白的厌恶,又怎么会甘心留在他身边。”
“不过没关系了,我来这就是为了带走你。”说完,温择陌捏住季筠柔的胳膊,一把将她提起。
季筠柔连忙甩开他的手,有一阵打心底升起的抵触:“别碰我。”
温择陌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凝眉对上季筠柔,再次提枪对准一旁的温镜姝:“走,还是不走?”
季筠柔嗤笑一声,毫无惧怕:“就算我愿意跟你走,但你哪来的自信,能在温砚白的地盘上带走我?我是温家的夫人、温砚白的妻子。”
“妻子?”温择陌重复了这两个字,似是不敢置信般冷嘲出声,“哈……如果你恢复记忆,怕是会为自己是温砚白妻子的这个身份而唾弃自己。你可以忘了温砚白那不堪的过去,但你知不知道温砚白在景城是怎么围剿温氏和季氏的?温氏已经没了,季氏若非你哥撑着,也早就没了,他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季筠柔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波动。
“唾弃自己?不,我只遵从本心。我此刻爱了就是爱了,若有一天恢复记忆,我的身份确实不合适的话,那么我也会自己做出选择是去是留,但现在,我不喜欢有人威胁我。”
一声“爱了”如刀锥刺入温择陌的心脏,他咬牙切齿:“可我今天……偏要带走你。”
说着,他指了指温镜姝,像是想到了什么,邪笑一声,“我想,你和她,至少有一个是温砚白的软肋,想跟我玩个游戏吗?”
季筠柔只看得出来他很疯。
“我没兴趣。”
“不。”温择陌拿着枪的手,伸出食指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会有兴趣的。”
—
后花园里遍地是粉白的气球,浪漫的玫瑰在地上拼凑出巨幅的季筠柔的剪影。
夜风下飘带摇曳、烛火波动熠熠而璨。
这里俨然是一个求婚的现场。
温砚白轻嗅玫瑰,眉眼柔和带着向往。
他想,季筠柔会喜欢他策划的求婚仪式。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还没下来,身后的整栋建筑忽然响起了火警铃,刺耳地响彻整个港湾上空。
原本平静的建筑外面瞬间跑出好多宾客,都在慌张地询问哪里着火了。
苏镜从人群里穿梭到温砚白的面前,朝他汇报:“先生,我们搜罗了一圈,没有找到夫人。”
温砚白指尖上的玫瑰花枝,被折断:“应该是他来了。”
“先生,还有一件事。”苏镜犹豫间开口,“小姝她……也不见了。”
空气寂静,原本在温砚白指尖处的玫瑰,应声坠地。
他锃亮的皮鞋踩在上面,踹飞花瓣。
空气里是温砚白留下的肃冷之声:“疏散宾客,三楼汇合。警察来了就说……秦宅纵火犯掳走温家小姐。”
“是,先生。”
那夜,参与宴会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数十位黑衣保镖集结,浩浩荡荡地跟随温砚白的下属苏镜前往酒店建筑内,随后大门落锁,无人能入。
三楼有个小型宴客厅,血红缠花的地毯中央,摆着一张三人座的红丝绒欧式古典沙发,和一张大理石茶几。
沙发上坐了三个人——
昏昏沉沉但已有意识的温镜姝、邪笑着的温择陌和被束手的季筠柔。
温砚白一步步走上木制的旋转楼梯。
楼梯尽头处躺着一个人,是被派去保护季筠柔的保镖,他的胸口中两枪,一枪中心脏,已然没有了声息。
温砚白的目光顺着保镖抬起,看向对面拥着季筠柔的温择陌。
刺眼的画面,让他的步履不免沉重了几分。
“哟,来了?”温择陌坐直身体,脸上带笑,眼底包含恨意。
温砚白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季筠柔身上,再是看向温镜姝,确定两者没受伤,他冷漠出声:“把她们放了,你和我的恩怨,与她们无关。”
“放了?你用季筠柔来引我出来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会用这招。”
温择陌笑得嘲讽,“这傻姑娘还口口声声对你爱不爱的,真是深陷了呢。可她失忆了,忘了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我能不知道你?你温砚白怎么可能会爱她季筠柔?”
“她从小跟我一起,把你当成我家的奴隶,你对她的厌恶,比对我只多不少。你能爱她?”
季筠柔听着身侧的人的话,茫然地看向温砚白。
那时,温砚白也落目于她,只是眼睛里是冷淡、是陌然。
“所以,做个选择题吧,温砚白。就像小时候我喊你做选择题时的那样,是钻我的胯,还是在臭水沟里摸爬滚打。”
说着,温择陌用枪对上昏昏沉沉的温镜姝,“这一次,也让季筠柔看看,你是要你的妹妹,还是要她。”
苏镜急得要上前,温砚白按住他,冷声对温择陌道:“把她们都放了,我可以放了你。”
“放了我?现在你倒是想放过我了?温砚白,我被你逼了那么多年,就算今天我离开了又怎样。温家没了,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温择陌说着话,凑向季筠柔,轻嗅她的香,“还有我找了两年的准未婚妻,她说她爱上你了。”
季筠柔扭头看向温择陌,不解于“准未婚妻”这个身份。
温择陌却对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不伤你。我怎么舍得伤你。我只是想要你看清,你失忆爱上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随后他加重声音,转而对温砚白继续道,“今天我来这,就没想活着离开,但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所以,快选。”
温砚白没开口。
温择陌干净利索地将枪上了膛,对准温镜姝的太阳穴,咬牙命令:“选!”
季筠柔的指甲都陷入了手心里。
刚刚在休息室,她趁机摁响了火警铃,想让保镖进来救她们,谁知却亲眼看着保镖被温择陌弄死。
她知道这个疯子一定是会下手的。
她想让温砚白救温镜姝,话未出口,却见对面那自上来后便不苟言笑、冷峻孤傲的男人已然坚定出声:“放了我妹。”
顿时,三楼上空回荡着温择陌因为这个答案而发出的夸张嘲笑,刺得季筠柔满心悲凉。
她漂亮的眸子里水润润的,对上没有一丝犹豫的温砚白。
她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在他这次的选择上有失落的感觉,但心脏还是酸涩得像被挖空了一半。
有一个声音在小心翼翼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