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烟冷冷与他对视，并没被他身上逼仄的气息吓住。
    两人陷入压抑的沉默之中。
    “我不与你吵架，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最先开口的是顾行，“容小姐，别忘了那份合同上可有你的亲笔签字和手印。”
    容烟跌坐在地板上，颓败地捂脸。
    合同上清楚写着，如果签约后她反悔，就要付给顾行高额的经济补偿。
    容天德下葬，买墓地的钱全是顾行出的，光这些她现在就还不起！
    顾行把地板上的水杯渣清理干净，去了隔壁卧室。
    这一夜，容烟倚在床边浑浑噩噩捱到天亮。
    早上六点半，她以为自己起得够早，没想到出卧室就看到顾行在厨房忙着。
    她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欲望。
    洗漱完穿好衣服，容烟拿起手包和电脑准备去上班。
    不料走到门口就被顾行叫住，“吃完早饭再走。”
    “我吃不下。”她说着拧开防盗门，头也不回走掉。
    门锁落下，顾行扯掉身上的围裙扔地上。
    饭桌上已摆好煎蛋，刚烤好的面包和热气腾腾的牛奶。
    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定了五点半的闹钟。听到她起床的第一时间，他快速来到厨房把饭做出来。
    她没有一丝感激，似乎连看都没看一眼。
    决定留下孩子之前，他深思熟虑了好久。
    所有可能发生和遇到的事情他都想到了，也做了周密的安排，唯独没想到容烟会因为邱韵桐和他闹！
    更可笑的是，容烟竟然认为邱韵桐是顾璋的妈妈！
    他想留住这个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因为容烟的意外怀孕令他想起了最深爱的姐姐顾绮。
    顾绮年轻时谈了一场见不得光的恋爱，遇到了一个无法给她身份的男人，顾绮带着那个不会被亲生父亲承认的孩子远走异国，最后客死他乡。
    那时他才二十一岁，还是个青涩无知的毛头小伙子，得到顾绮病危的消息，他已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绮撒手人寰。
    听到容烟怀孕，他一开始是抵触的，但想到顾绮的遭遇，对容烟和容烟腹中的孩子，更多的是怜惜。
    第一次产检，当他看到那个小东西在容烟腹中跳动的时候，他多年铸就的就心防灰飞烟灭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小东西生下来，看着他长大！
    第68章 都是聪明人
    顾行猜到容烟不会吃早餐，卡着点为她点了份外卖。
    容烟在华霖打完卡就收到外卖小哥送来的早餐。
    百合雪梨粥，素生煎，加上两样清口小菜。
    不用猜她也知道是顾行点的。
    吃完之后，她在微信中给顾行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顾行很快发来条文字消息：不生气了么？
    她没有回。
    上午九点半，她联系上胡甜甜，把昨晚画的图纸用微信发过去。
    胡甜甜发来条语音，“邱小姐估计还没起床，等她看完再告诉你结果哈！”
    容烟开始投入到其他工作中。
    十点刚过，胡甜甜打来电话，满怀愧疚地说邱韵桐还是不满意，让容烟去工作室一趟，当面和邱韵桐交涉。
    明知邱韵桐在故意拿捏她，但又无可奈何，还是开车来到“韵桐舞蹈工作室”。
    胡甜甜把容烟带到邱韵桐办公室，就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她俩，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瞬间在容烟心中升起。
    邱韵桐今天穿了件白色针织连衣裙，妆容比昨天精致许多，长发散在脑后，多了几分温婉。
    容烟总觉得她竹竿样的身材，带着种有气无力的病态。
    “邱小姐，如果刚刚的设计图无法令你满意，那么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不如你向张总监申请换个设计师。”容烟露出得体的微笑。
    “才改两次图纸，容设计师就没耐心了？”邱韵桐端起一杯黑咖啡，小口啜着，“对客户如此敷衍，我可以去华霖投诉你。我好像听说华霖的设计师只要被客户连续投诉三次，就要被撵出设计部。”
    “确实如此。”容烟笑着点头，“我能力有限，邱小姐真要投诉，我也只能认栽。但我总觉得邱小姐不会如此小肚鸡肠。”
    “就事说事吧，我把不满意的地方标出来，容设计师试着改一改，真要达不到我的标准，就换设计师。”邱韵桐的目光始终在容烟身上。
    自从在钟睿那里听到容烟的名字，她就嫉妒得发了狂。
    在她的认知中，即便她另嫁他人，顾行也要把她当白月光供着。
    这六年她虽然在国外，但却掌握着顾行的所有消息。
    她知道顾行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她把顾行的孑然一身归结于对昔日恋情的念念不忘。
    在见到容烟的第一眼，她就被容烟不俗的长相，身材和举止刺激得抓狂。
    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有让男人掏心掏肺的资本。
    她不止一次臆想顾行和眼前女人翻云覆雨的情景——
    一个高冷闷骚，一个百媚千娇。
    想着想着，心头的嫉妒之火就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容烟朝邱韵桐颔首一笑：“我尽力而为，不过邱小姐别抱太大希望。”
    邱韵桐看了下电脑屏上的设计图，违着良心道，“储藏柜的宽度缩小十厘米吧，先出个效果图，如果差不多就定下来。”
    “好。我马上就改，请邱小姐稍等片刻。”容烟说着取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摊开放到邱韵桐办公桌上。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容烟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手机屏上。
    真是巧，又是顾行。
    邱韵桐眼底涌出一抹悲凉。
    “不好意思，邱小姐，我接个电话。”容烟也没回避，直接点了接听键。
    “也不回我，早餐对不对胃口，吃了多少？”顾行声线温和，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你点的，我当然都吃完了。”容烟故作亲昵地轻笑，眼睛的余光瞄了眼邱韵桐，“阿行，晚上我想去逛街，陪我去‘金帝’好不好？”
    “好。”
    顾行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容烟对付邱韵桐的工具，一口应下，“早点下班，我请你吃晚餐。”
    “好。”容烟嗓音格外温柔。
    邱韵桐的心被眼前这一幕刺得生疼。
    她当初和顾行走到一起，是因为两人都是清冷的性子，加上高处不胜寒的家世，才惺惺相惜。
    她一直以为顾行喜欢的是高冷，不染世俗的女人，看到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的容烟，才惊觉已物是人非。
    世人都说初恋是最难忘和刻骨铭心的，她就不信顾行会把他们的曾经忘得一干二净！
    “图纸很快就出来了。”容烟已结束通话，笑吟吟坐到邱韵桐对面，打开电脑忙起来。
    邱韵桐冷眼盯着容烟，陷入沉默。
    十几分钟后，容烟把画好的图纸放到邱韵桐面前。
    邱韵桐指着刚刚让容烟改的那一处，一脸平静，“我感觉还是不做改动比较好，麻烦容设计师再帮我改回来吧。”
    “……”
    容烟忍住想骂人的冲动，笑着点头。
    改完之后，邱韵桐又觉得整体设计太繁琐，要求把设计在一面墙上的储藏柜分在另一个房间。
    容烟照做。
    可是邱韵桐看来看去还是不满意，又说这种设计太分散不实用，要求容烟改回来。
    容烟明知她在故意折腾自己，但还是耐着性子配合。
    到了中午十二点，容烟都改麻了，邱韵桐不急不躁，就是不满意。
    容烟索性合上笔记本，心平气和地说：“邱小姐不满意的不是设计图，是我。”
    “我和容设计师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怎么会不满？”邱韵桐唇角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也就改了几次图纸，容设计师就不耐烦了，华霖设计部a组的职业素养真是堪忧。”
    她语调如常，不光骂了容烟，还连带着踩了a组所有人。
    容烟瞬间冷静下来，开始正视对面的女人。
    邱韵桐明知道她和顾行的关系，却一直隐忍，不惜耗费大把的时间折腾她，比白玖凝那种小白花的段位确实高不少。
    在华霖几十年的服务理念中，一直把客户奉为上帝，如果被“上帝”投诉，后果很严重。
    容烟敛起所有的负面情绪，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抱歉邱小姐，刚刚我头脑一热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哪里不满意，咱们继续改就是。”
    “这才是华霖有气度的好员工。”邱韵桐薄唇漾出个满意的弧度。
    容烟又改了两次图纸，邱韵桐每次都能找出个不满意的理由。
    半小时后，邱韵桐单手支额，略带疲惫地说，“我该休息了，请容设计师下午三点再过来吧。”
    “好。”容烟已经调整好心态，收拾好电脑包准备离开。
    既然你不怕耽误事儿，我随叫随到，时刻配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