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从容烟的背影，漫不经心落到容烟坐过的椅子上，上面一小块新鲜的血迹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去打听一下，她现在是不是还和顾行在一起。”她小声对身旁的白美丽说。
    白美丽顿悟，连连点头，“我马上就去。”
    为容烟接诊的是个白胖的中年女医生，容烟把第一次的孕检单递过去，说最近下身一直在时断时续地出血。
    医生开出抽血和彩超单子，让她先去缴费做检查。
    临出诊室，容烟忐忑地问：“医生，我是不是有流产的先兆？”
    “孕期出血几乎全是流产的先兆，但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女医生已在电脑上点了下一位。
    容烟出门的时候和白玖凝擦身而过。
    女医生看到白玖凝，立马起身笑脸相迎，“杨太太，上次我给你开的保胎药效果不错吧？”
    “放眼整个锦城，妇科圣手王梅医生的医术如果说是第二，那么就没人敢说第一。”
    白玖凝笑盈盈地看向王梅，“自从吃了你的保胎药，我能吃能喝能睡，也不孕吐了。”
    “那就好。”王梅白胖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忽然压低声音，“上次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杨太太怀的是个男孩。”
    “准确率大不大？”白玖凝的手放在还没凸起的小腹上。
    “如果生下来不是男孩，杨太太的诊金我可以双倍奉还。”王梅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检测单，“如果不是和杨先生熟，我是不会说出胎儿性别的。”
    白玖凝从黄色铂金包中抽出一张支票，塞到王梅手中，“这是我和久安的一点心意。”
    “你们两口子真是客气。”王梅假装推辞，眼睛的余光扫了眼支票上的数额，还算满意。
    “王医生，你是我和久安的贵人。在你面前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白玖凝拉着王梅的手反锁上诊室的门，小声嘀咕起来。
    王梅听完，拍了拍白玖凝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弄虚作假有违医德，如果被外人知晓，我二十多年的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王医生只管为那位叫容烟的患者好好看病，其他的就不用管了。”白玖凝似乎想起什么，从铂金包中拿出一个未拆封的盒子放桌上。
    “昨晚去中鑫逛街，看到条项链觉得不错就买了。好看是好看，就是便宜，才二十万出头。”
    王梅眼睛虽小，但很识货，一眼就瞅到盒子上的大牌隐标。
    “是王医生的高超医术，才令我一索得男。你的恩情我会铭记终生。我马上让秘书再来送张支票，因为我知道，王医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白玖凝把“支票”两个字儿说得特别重。
    王梅陷入沉默的空档，白玖凝已离开诊室。
    许久，王梅才拿起桌上的盒子。
    打开，一串钻石项链在光线的折射下，耀眼夺目。
    她是穷山沟飞出的金凤凰，靠高考改变了世代为农的命运。
    对她这种从小吃尽生活苦头的女人来说，再昂贵的奢侈品也不如把钱攥手里踏实。
    找到品牌店铺电话打过去，咨询了下这款项链。
    白玖凝还真没说谎，项链是当季新品，会员也要二十一万八千八。
    王梅陪着笑脸说朋友刚送她一条，她不想要，能不能折现。
    店员礼貌地说完全可以，但要去掉一个抵旧折扣。
    王梅算了下能到手十八万，于是爽快应下，并约定了去店铺折现的时间。
    她小心翼翼把装有项链的盒子收好，开始叫号问诊。
    看了几个她都心不在焉，因为她一直在想白玖凝的话。
    半小时后，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人送来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是白玖凝给她那张的三倍。
    秘书临出门还笑着道：“白总一直说，王医生是不会令她失望的。”
    王梅没有吱声，其实在她收下项链的时候，就已经选择站在了白玖凝那边。
    容烟在采血室抽血的时候，眼前一片嫣红，双膝酸软差点摔倒。
    幸好一个小护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还问她是不是低血糖。
    排队做完彩超，血液化验单也出来了，有两样是异常的。
    拿到彩超单，容烟的心立马紧张起来。
    因为上面赫然写着“无胎心”三个字！
    顾行上次带她去做产检还一切正常，现在怎么就无胎心了？
    其实最近下体不规则出血就是不好的征兆，只是她一直在逃避。
    容烟脸色惨白，拿着两张检查单再度走进诊室。
    王梅这次比刚刚热情不少，主动招呼容烟坐下。
    “容女士，内网已经把你的检查单同步过来了。你体内黄体?酮异常，胎儿没有胎心，我的建议是尽快流产。”
    即便容烟有心理准备，但这话从医生嘴里说出来，还是心疼不已。
    “医生，我初次产检一切正常，为什么现在孩子没有胎心？”她眼角微红，带着哭腔问。
    “胎儿是随时变化的。如果母体太过劳累，恐慌，受到什么意外伤害，都会影响胎儿发育。”王梅语重心长地叹了声，“前三个月，胎儿是最不稳固的。”
    容烟的心在滴血。
    这个孩子从坐胎起，她经历了容天德去世，被顾承推倒之后就开始见红，接着郑沅郑妈妈出事，刚刚她又被叶温言推到地上……
    才一个多月的孩子，如此命运多舛，能活下来才怪。
    “让我再想想。”容烟身体开始轻颤，垂下眼帘。
    “胎儿已经没有胎心，在你体内多待一天，就会令你的身体增加一天的负担和风险。”王梅劝道，“你还年轻，以后怀孕生子有的是机会。再拖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容烟想到还在icu躺着的郑沅，摇头，“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处理完，过几天再过来预约流产手术吧。”
    “容女士，记住，无论多重要的事情都没自己的身体重要。你才二十二岁——”
    王梅的话没说完，容烟已推门走掉。
    在停车场找到车子，容烟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闭眼，双手落在小腹，试着去感受里面那个小东西残留的温暖……
    顾行费尽心机挽留的孩子，竟然没有胎心！
    就算医生宣布了孩子的死亡，她还想再自欺欺人一会儿……
    下身还在断断续续地出血，孩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她倚靠在座椅上，任泪水横流。
    这时，手机响了。
    是多日不联系的顾璋。
    她不接，顾璋很执着，一直打。
    点开接听键，顾璋稚嫩的嗓音传来，“容阿姨，昨天和妈咪去金帝，我买了两条很好看的丝巾，一条给了妈咪，一条准备给你。你有空的时候就来家里拿吧。”
    “给你妈咪吧。阿姨最近太忙，没时间去锦绣里。”容烟黯声回。
    “那我就给容阿姨留着！阿姨，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许告诉老顾哈——等我放年假之后，妈咪准备带我去m国玩，就是不知道老顾答不答应。”
    顾璋的语气带着满满的期待。
    “会的。你们母子团聚是好事儿，老顾会答应的。”容烟话落，不待顾璋应声就挂了电话。
    第89章 这个时候别矫情
    顾璋的电话把容烟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令她越发坚定了不能生下孩子的念头。
    腹中的孩子没有胎心，或许是老天的另一种安排吧。
    她用了好长时间才敛起所有的负面情绪，启动车子驶出医院。
    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几圈，兜兜转转回到阳光嘉园。
    躺床上，她脑子里就像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嗡乱飞，怎么都静不下来。
    拿起手机翻了下，除了有谢楚发来晚上约饭的微信，什么都没有。
    鉴于谢公子这个大冤种客户的含金量太高，她回了条：【最近很忙，改日再约。如果设计图有问题，留言就可】
    接着，谢楚的来电响起。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开，懒洋洋地喊了声：“谢公子——”
    “好重的鼻音啊，没睡醒？”谢楚开起玩笑，“晚上能不能出来聚个餐？”
    “不是说了吗，改天再约。”毕竟一起扮过情侣，容烟对他稍微不顺眼就急着开怼。
    “这么冲，失恋了？”谢楚笑着试探，“如果真的失恋了，更应该出来放松放松。”
    “我就没有谈恋爱，失的又是哪门子的恋！”容烟叹了声，“昨晚没睡好，现在需要补觉，拜拜。”
    她放下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去了趟卫生间，她仔细看了下出血情况，依旧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卫生棉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把她的心都扯碎了。
    一个人呆在家里会胡思乱想，她再次开车来到医院。
    邵天说叶温言不想再和郑腾起冲突，先回家了。郑腾被他弄到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休息。
    容烟在邵天对面找了个空位，坐下。
    冬日天光本来就短，刚过五点，外面的天就黑下来。
    她满脑子都在想腹中的孩子，邵天连着喊她两次，她才“嗯”了声。
    “顾律师上午又住进医院了。”邵天边说看她的反应。
    容烟想都没想就问：“哪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