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窑边儿干活的几个人看着母女俩的背影。
“咋问陈三儿?”
“不能是看上他了吧?”
“别说,陈三儿学好之后,我才发现,他身高长相都挺出挑……”
几人面面相觑。
库里——
傅杭趁着休息的间隙,在教陈三儿等人认字。
陈三儿坐在工作台旁边,拿着磨得光溜的小棍儿,沾水一笔一划地学写字。
字体很稚嫩,但他很认真。
赵芸芸故意走过去,撩闲,挑他毛病:“你这咋倒下笔呢,口竟然一笔写,这个字,点儿落了……”
陈三儿抿着嘴,瞪她:“赵芸芸,你再在这儿嘚吧,信不信我揍你!”
赵芸芸抬下巴,“这么多人,你敢!”
他本来就不打女人,陈三儿看赵芸芸那嘚瑟的模样,毫无办法,练字的兴致一降再降。
赵芸芸得意,踢踢他的腿,“要不要我教你?”
陈三儿瞥一眼她的脚,挪远一点儿。
赵芸芸又踢他。
陈三儿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赵芸芸动不了,瞄向周围,没人看他们,咬牙小声儿命令:“松开!”
陈三儿威胁她:“你……”
库门打开,说话声打断了陈三儿的话。
赵荷花问:“谁是陈三儿?”
陈三儿看过去,皱眉。
其他人看向陈三儿,又看向赵荷花。
傅杭一个人端坐在长长的工作台一侧,一身板正干净的衬衫,眉清目朗,淡淡地抬眼看过来。
赵荷花和严美丽母女全都移不开眼。
“妈,他可真好看……”
严美丽呢喃。
赵荷花认同。
傅杭眼神一冷。
严美丽不由自主地眼神闪躲。
而赵芸芸从听到她们来找陈三儿,心里就有些怪异。
全村都知道,赵荷花和严美丽在相对象,找陈三儿什么用意,显而易见。
陈三儿忘了松开她的脚踝。
赵芸芸心像是泡在什么里头,看陈三儿越发不顺眼,用力抽回脚。
陈三儿手上一空,紧接着又挨了她一脚,气得磨牙,“赵芸芸,你等着,早晚收拾你!”
“你能把我咋地?”赵芸芸脸上结着薄霜,阴阳怪气,“找你的,还不赶紧答应。”
陈三儿直接不客气地说:“谁找我我都答应,我不要面子?”
赵荷花和严美丽听到,转向他,目光从挑剔渐渐转变,长得……好像也还行……
第100章
赵芸芸不爽, 招呼都不跟姑姑打,气哼哼地越过两人,离开大库。
陈三儿视线跟着她,不知道她又犯什么毛病。
他完全没将来找他的人放在眼里。
而傅杭外形气质之优越, 严美丽只看了陈三儿一眼, 就控制不住又去瞧傅杭, 越瞧越心跳加速, 偷偷娇羞地拽亲妈的袖子,想让母亲明白她的心意。
“妈~”
赵荷花转回去打量傅杭几眼。
她到底不是小姑娘, 没看见个俊俏的男青年就找不着北。
村子就这么大, 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肯定是知青。
赵荷花不得意知青, 生拽了闺女一下,颐指气使地叫陈三儿:“你出来一下。”
陈三儿这才将目光放到她们身上。
他心情不好,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环胸吊睛看人, 凶气儿逸散, 一打眼儿就不像是“正派人儿”。
“赵村儿的青年现在咋这么没礼貌!没听见长辈说话吗?”
陈三儿啥狗脾气,能认她这长辈?攥起拳头,就要给她们点儿教训。
“陈三儿。”
傅杭轻轻出声,手里的钢笔指向上关着门的活动室,冲他摇头。
陈三儿瞥一眼身后,拳头紧了紧, 又缓缓松开, 捡起小木棍, 在工作台上重重地划拉。
他刚划了两笔, 活动室的门便打开, 赵柯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差一点儿,被她逮到。
陈三儿轻轻“啧”了一声,态度相当端正。
其他看热闹的人,见赵柯出来,也都收敛了两分。
傅杭不一样,傅杭露出一副受到冒犯的隐忍姿态,雪色在眼中弥漫。
赵柯心细,视线全场一扫,便注意到严美丽在盯人,且盯得是傅知青。
就……也能理解。
哪个姑娘不爱俏?傅知青模样清俊,不招人眼不正常。
赵柯好言好语地问:“登记了吗?”
众人:“……”
这时候,重点是登记吗?重点是保护我村儿男青年啊。
赵柯疑问的眼神扫过去。
苏丽梅有事回村儿,邓海信答应帮她登记,而答应的事儿没做到位,他面露惭愧,“没有。”
赵柯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下次不要忘了。”
邓海信虚心地答应。
上一次,赵荷花母女进来,工作间这个大屋只有一个苏丽梅,她们感触不深。现在工作间七八个人,赵柯一出现,整个气氛都变了,而且很听话。
母女俩只知道她当上妇女主任了,没想到她在村子里竟然是有威信的……
她本来就虎,这不得更嚣张?
母女俩在赵柯看过来的一瞬,脑袋里的警铃大响。
然而,赵柯的语气很礼貌:“大姑,我听见你找陈三儿?”
赵荷花心头绷紧的弦儿一松,表情有片刻的尴尬,随即色厉内荏地斥责:“你来的正好,我得说一句,赵村儿现在这风气可不咋好,年轻人真没礼貌!”
“风华正茂的年纪,大家都死气沉沉的,多没趣。”赵柯温和地解释了一句风气的问题,又道歉,“待客礼貌的问题,是我们大队没做好,我代表大队,检讨一下。”
赵荷花:“检、检讨……”
母女俩不适应她这好得过分的态度,诡异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都目露奇怪。
她不是跟母女俩不对付吗?
赵柯心里微微叹气,其实赵芸芸说得也没错,她确实变了。
她现在的身份,一言一行很容易造成错误的引导,一些私人的喜恶也不应该传递给社员们。
赵柯就事论事,“不过大姑,你是赵村儿的出嫁女,回赵村儿是回娘家,依然是赵村儿的一份子,赵村儿会成为每一个在外的赵村儿人的靠山,你理所当然应该比外人更拥护大队的规矩。”
“大队大大方方地分派出村儿里青年的资料,当然也欢迎其他村儿怀着友善的心情,在不影响赵村儿正常学习、劳作、生活的情况下,友好交流。”
“大队要求,进来必须登记,还需要我再跟你们声明吗?”
赵荷花脸色变了变,“你这是教训我?”
有些人,就是按照自己的脑回路寻思事儿,根本不去听别人讲得道理。
赵柯走到俩人身边儿,低声道:“我怎么教训人的,严美丽不知道吗?我给你们留面子,别在这儿吵吵闹闹影响里头上课。”
随后,她又用正常音量说道:“大姑,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吧。”
受伤的永远是严美丽。
严美丽苦闷,“妈,人看过了,咱们回去找舅舅吧。”
赵荷花给自个儿找补面子,“我懒得跟你们一群小年轻计较。”
赵柯三两句话打发走母女俩,回看向工作间的一群人,提醒:“相个亲,不管是给谁面子,双方同意的事儿,彼此看不中很正常,回家都跟家里说说,别那么多人凑到一块儿讲人家姑娘的闲话,传得都没边儿了。”
这两天严美丽相亲,村里可算是找着磕唠了,连赵柯都都听见一些。
什么“嫁不出去”,什么“犯贱”,什么“倒贴”……还有更难听的。
确实,赵荷花让严美丽一个人连着跟村里的男青年相看,又跑到这儿来看人,弄得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