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厌没听清喊的是什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通过住院楼内部的灯光,看见了三楼窗口努力挥舞双手的一个胖子的轮廓。
……似乎是想向她求救。
她垂了垂眼睛,转身毫不犹豫地跑进了门诊大厅。
先不说后面广场上还有几十个跟着她追过来的人,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再折返回去救人了。
之前关厌就为了救对方用过了一张道具卡——可以说她自私冷漠,但她确实不愿意再救第二次。
她跑进大厅时,后面那些人还远远落在后面。
想了想,她随便选了方向,躲进其中一间诊室内。
这里的房门是可以上锁的,关厌将门锁上,一回头就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活了过来。
除了电线和咕噜噜的开水声外,还有属于桌上的笔、插着手机的数据线,甚至还有桌子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在半空倒转过来,在许多纸团掉落的同时,直接朝关厌迎面扣过来。
下一刻,那几支笔像利剑似的将尖端朝向她,在闪烁不断的灯光下,嗖嗖地向她飞来。
她后退两步,准确无误地抓住飞过来的垃圾桶,顺势用它挡住了那些笔。
看起来不怎么锋利的圆珠笔和中性笔,竟“当当”几声全部扎穿了垃圾桶,深深嵌在桶壁上。
而就在她被这些东西攻击的同时,数据线和电线也从两边朝她袭来。
她一时应接不暇,只来得及踩住电线一头,并用左手抓住了飞掠而来的数据线。
数据线接口变得异常锋利,“唰”的一声卷过来,直接划破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那电线也缠上了她的腿。
将垃圾桶扔开时,关厌看到了医生办公桌上的打火机。
她一口咬住扭动着缠向她脖子的数据线,一手扯着它,一手按住腿上的电线,艰难上前拿起打火机点燃,首先烧向了数据线。
另一头,戚望渊被堵在了一楼里。
他原本正在这里询问该去哪里找那位“马医生”,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大量奇怪的脚步声。
透过高大明亮的透明玻璃大门,他看见了许多从各个方向走来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出去是肯定行不通的,况且自己的队友还在二楼。
他想往上楼跑,可还没来得及动,身边的护士就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等他拧折她的胳膊时,那些在周围活动的病人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纷纷不要命地从各个方向聚拢过来。
服务台后有护士们削水果用的刀,他翻过去拔出刀子,挑了人最少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将拦路的人一一解决掉。
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心脏怦怦直跳,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如洪水般爆发出来。
他理智的一面令他优先选择了进入一间病房,好方便从窗口逃离,但另一面,却让他在进门以后根本不想立刻离去。
看着那密密麻麻涌来的人群,戚望渊却忍不住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黑沉沉的双眸如星星般亮了起来,其间蕴藏着难言的兴奋和疯狂。
关厌靠在门后,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才轻轻起身走向办公室一角的杂物柜。
可能是因为这种医院容易出现暴力行为吧,所以这里放了一些简单的治疗品。
她翻到绷带将左手腕上的伤口一圈圈缠好,随后外面便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关厌不敢出声,小心地走到靠近窗口的位置,盯着房门方向,准备随时翻窗出去。
——她在试探那些人是否具有“全图视野”,如果真有,那就太变态了。
好在等了几分钟后,外面的脚步声变成了零零散散的样子,似乎都已经分开了。
她暂时没出去,在房间里轻轻翻找了一通,找到一把剪刀,才打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在大厅里,远远看去,昏暗的灯光将他们照得只剩下轮廓,像一群呆讷的木头人。
关厌吸了口气,轻轻缓缓地打开门,从走廊另一边离去。
门诊楼不像住院部,这里四通八达,各个区域之间都有联通的路线。
她没有惊动远处的人,悄悄走入另一条走廊,边走边看每个房门外的标注牌。
有些是器材室,有些是做各种检查的地方,而医生们的诊室则分散在不同区域,甚至还有一些是单独的办公室,又在另一区域。
关厌慢慢地找,小心避开所有听见了脚步声的地方,一点点绕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一间办公室外看到了“马为东”三个字。
门是上了锁的,撞门动静很大,还不一定能撞开。
她不想惊动那些人,于是又绕了几间房,才找到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从窗口出去后绕回马为东的办公室,再翻窗进入。
刚刚一进来,又遭遇了一波攻击——和之前一样,还是那些东西,只不过这里多了一只热水壶,所以还有开水攻击。
混乱中关厌被烫伤了右手,但伤得不是很严重。
等到搞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她才有空查看办公室内的情况,见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文件柜,里面装了不少资料。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它们全部弄出来,一个个文件夹挨着翻。
关厌手背上很快起了个大水泡,疼得钻心。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她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上。
——终于找到了。
关厌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直接席地而坐,开始查看详细资料。
照片里的孟君比病房中的模样要可怜得多,她额头有一道很大的伤口,眼眶也是青紫的,小小年纪却瘦得脱了相,面部完全没有儿童该有的婴儿肥。
脸上有清晰可见的好几个疤痕,长发也被剃光了,露出一道蜈蚣似的长长伤疤。
虽然只是大头照,可从面部到露出来的脖子和锁骨,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关厌光是看到这照片就知道她肯定受了特别多的苦。
而接下来的详细资料,更是令人难受。
孟君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了婚,因为母亲之前没有工作,一直在家负责照顾孩子,所以离婚时法院因她没有稳定收入而将孩子判给了父亲。
随后不到半年,父亲再婚。
父亲没什么文化,做的都是辛苦活,因此白天几乎不在家,孟君则差不多都和继母一起生活。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一天好日子。
继母动辄打骂,时不时还会让她饿上两天。通常情况下,孟君被打的地方都是衣物遮盖的部位,继母总是威胁她不准将这事说出去,否则会打得更厉害。
后来虐待升级,从徒手殴打变成了使用各种道具。
包括电线、数据线、烟头、开水,甚至是铅笔。
继母会让她在冬天跪在露天阳台上,然后将垃圾桶罩在她的头上,骂她就是个该死的垃圾,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而这一切,孟君的父亲并非毫不知情。
他明明看见了孩子身上的伤,看到了孟君一天天变得虚弱,却冷漠地视而不见,甚至多次对他的新妻子说,想再尽快生个儿子,并毫不避讳地谈到以后要如何如何给儿子好的教育。
这个女儿似乎变成了他的累赘。
再到后来,父亲也开始虐待孟君。
他用数据线勒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咒骂她去死,却又不敢真的下死手,每次都将她折磨得几乎喘不过气就及时放开。
有的时候,他还会拿着斧头威胁她,并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你是不是应该乖乖听爸爸的话呢?等我和你妈出去的时候,你就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记住了吗?”
孟君在长期的折磨下比其他同龄孩子早熟很多,虽然年纪小却明白跳楼意味着什么。
她只会缩在角落抱着幼年时亲生母亲买给她的布偶瑟瑟发抖,从来没有真的听从父亲的话。
她苦苦哀求,求着父亲让她去找妈妈,可每次她这么一说,继母就会更加疯狂地打骂她,质问她:“我不就是你妈吗?你想去找谁?!这要让外人听见了会怎么看我?!你这贱皮子!再敢提你妈我打死你!”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孟君逐渐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她想要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像动画片里的超人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及时出现,赶走所有坏人。
于是,孟军的人格诞生了。
后来,每一次当她受到虐待时,“哥哥”的人格就会出现,代替她承受所有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
而孟君躲进了心里最深处,渐渐出现了嗜睡的症状,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哥哥”主导身体的时间反而多了很多。
随后,终于有一天,孟军趁着继母外出时,拖着虚弱的身躯打开了门,一点点爬到对面向邻居敲门求救。
邻居报警之后将孩子送进了医院,后来伤势愈合,又发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于是被转入了精神病医院长期住院治疗。
至于孩子的父母……
资料里显示,他们从孩子入院那天起就失踪了。
关厌目光落在“失踪”两个字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个任务似乎远比想象中复杂,而且……背景设定也很沉重。
孟君没有哥哥,世界上也没有会保护她的超人,所以她成长为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超人。
而在她心里的最深处,即使受了这么多伤害,依然渴望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深爱她的父母。
她要求的其实很少很少——当关厌为了完成任务而不得不对她释放出一点善意的时候,她却回以了比那真挚得多的喜欢和信赖。
作者有话说:
有一些虐待部分参考了“继母虐童案”,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去世了,父亲畏罪潜逃不知道现在抓到了没……
第67章 你是应该抱歉
关厌将资料好好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然后尝试了一下使用戒指。
这两层梦境本来就很混乱,再加上还有现实与梦境时间流速不同的问题, 她不能确定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不过戒指完全没反应, 看来还没到三小时。
于是她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现在已知的关键信息是:
这里一共有上下两层梦境,一开始上层梦境属于沉睡中的“妹妹”孟君,而哥哥的人格则在下层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