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礁石上晒太阳。
人鱼懒洋洋地甩着鱼尾,然后非常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
舒棠立马就想说:这个也不行的。
但是人鱼没有松手。
在她想要抽手的时候,歪了歪头,朝着她嘶了嘶。
仿佛在说:不是要光合作用么?
舒棠:“……”
舒棠看了那条鱼一眼,又一眼。
她怀疑人鱼可能早就发现了,但是她没有证据。
于是,因为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是晴天,人鱼就一直牵着她的手,进行有益身心健康的光合作用。
一旦舒棠想要找借口松开手,人鱼的嘴角就会露出一抹熟悉的冷笑,把她重新提溜回来。
舒棠:“……”
下午的时候,舒棠只能一只手牵着人鱼,一只手用通讯器。
她和陈生发了消息请假。
资格证考试的事陈生早就知道了,很快就批准了假期。如果是之前,陈生还会对这件事有点犹豫。但是在舒棠发烧那次后,陈生很惊讶地发现,元勋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神志,甚至还隐约认出了他。
元勋不再排斥和外界沟通,而且最近精神力数值都很稳定。于是陈生认为舒棠暂时离开问题并不大。
但是陈生准假后,想了想,还是给老吴发了个消息。
舒棠本来和苏茵商量好了一起包车回去。但是这天下午就收到了消息:疗养院派了一辆大巴,这次参加考试的实习生全都统一接送。
舒棠其实有点纳闷,直到她发现了开车的司机的名单上写着的是老吴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
自从发现了大家对待人鱼那种畏惧又慎重的态度后,她对于这种似有若无的保护,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
这样,周五下午离开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舒棠看了看人鱼的侧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小玫瑰,明天我要暂时离开,考试要三天。”
“可能有点远,我要回学校,考场在华大。”
其实在听说舒棠要去很远的地方三天的时候,人鱼耳后的鳍立马竖了起来。因为上一次舒棠发烧的事情,人鱼并不想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那天她发烧时候昏睡不醒的样子,让人鱼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怪物想要时时刻刻守在自己的小猫身边,就像是现在这样。
但是怪物已经懂得了考试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舒棠为了这场考试付出了很多。
人鱼停顿了片刻。
许久之后才低头看向了她,垂下了眸子。
苍白的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怪物想和她一起去。
然而,嘶哑的声音还发出来。
怪物就停了下来。
她说“他”不懂。
如果“他”在她办正事的时候跟着她,也许这只小猫又要以为,一切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quot;他quot;才会这样依赖、不舍。
怪物的苍白的唇紧抿,强行克制住了那种担心和不安,到底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果然,舒棠有点担心地开口道:“小玫瑰,你一个人待在禁地可以么?”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
人鱼转头看她,发出了一声嘶。
这是表示赞同的意思。
舒棠也愣了一下。
她以为说服人鱼是一个大工程,准备了很多话来哄“他”,结果人鱼只是朝着她嘶了一声后就接受了这件事。
舒棠发现不需要哄之后,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她心想:再等等。
结果她等了半天,想要等到人鱼表现出不舍、或者不愿意的时候,她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他”给哄好。
但是人鱼并没有和从前一样,而是已经淡定地回去准备晚饭了。
一开始,舒棠还以为人鱼这是在口是心非。
于是在吃饭的时候,她还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耳鳍——
结果就连那可以显示情绪的鱼鳍很平静。
整条鱼看上去都非常地冷静、镇定。
对比一下从前人鱼在每一次她离开都一副舍不得的、担心她抛弃的样子,简直冷静了 200倍。
舒棠有一种很大的落差感。就好像是家里的猫天天压在你胸口上睡觉,你虽然嘴上抱怨这猫压得人做噩梦,其实很享受这种黏人;但是等到有一天它不睡了,躺在床上看着那只猫,那种怅然若失。
舒棠曾经就无数次抱怨过:哎呀,怎么这么黏人呢?
但是现在,她感受到了一种怅然若失。
她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强调了一遍:
“我明天下午就要走了。”
“考试要考三天,可能还要在宿舍里休息一天。”
人鱼微微一顿。
让小猫离开自己三天时间,对于这只不安的怪物而言,是一件非常难以忍受的事情。
其实此刻怪物已经开始后悔了,耳后的鳍下意识地想要竖起。
但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立马强行放松了下来。
舒棠:真的不粘了么?
她一边不可思议,一边怅然若失。
一直到周五的早上,舒棠都在这种情绪里难以自拔。
尤其是她想到要离开人鱼三天,她开始感觉到了一点焦虑,还有点不太放心。
舒棠想:“他”离开她一定很不习惯,说不定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
舒棠开始叮嘱道:
“小玫瑰,你下雨天就提前把鱼肉冻好,不要去海里。”
“最近好像海里有不少污染物,不要受伤了。如果不小心遇上了,厨房的柜子里有伤药。”
人鱼听着她絮絮叨叨,看着她开始检查冰箱的食物是否充足、检查一些容易漏电的开关,然后将它们一一关好。
——就好像是她不是要离开三天,而是离开一年似的。
她说:“小玫瑰,现在天气很闷热,你记得冷冻鱼肉的时候……”
人鱼已经低下头,垂下眸子,将冰箱调整到了三档。
强力冷冻,人鱼已经学会了。
舒棠继续:“小玫瑰,你洗澡的时候,这个花洒要调整水温——”
她的话音落下,人鱼已经调整好了淋浴器,水温正好合适。
她说:“那电视机,你每次用完要记得……”
人鱼按下了遥控器,电视机就黑屏了。
舒棠愣了一下。
她讪讪道:“原来都会了呀。”
舒棠想要找点其他的事情叮嘱人鱼:三餐要记得吃,超市小哥会把零食送到电梯里,如果不够就直接去电梯里拿。
但是她话还没有出口,就突然间想起来,其实人鱼捕猎上又强得过分,根本不需要她准备一箱子的面包、零食。
舒棠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还要按时吃药。”
其实自从那次舒棠发热后,人鱼就知道了药片不是下毒。
当她准备将药片按照每一天的剂量分装好之后,舒棠发现,自己好像只剩下了喂药这一件事。
她有点失落地发现:
也许“他”并没有想象中需要她。
……
她最后转了一圈又一圈,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叮嘱的了,找不到借口再磨蹭下去了,于是只好收拾了行李箱,带上了自己的复习资料和准考证,准备出门了。
她离开前,回头说:“小玫瑰,我真的走了。”
但是她并不知道,人鱼一直保持沉默,甚至从今天早上开始,连眼神都很少和她对视,其实仅仅是因为——
怪物担心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将小猫强行留在自己的巢穴里。
舒棠以为人鱼大概是不会来送她了,于是说了一声后,就提着行李箱,有点闷闷地往前走。
直到,她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手里的大箱子被高大的怪物沉默地接了过来。
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走在了她的前面。
舒棠愣了一下,随即想要追上去。
人鱼停了下来,伸出手、把她给提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