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泽上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还是在七岁那年的车祸,车子被逆向行驶的罗里撞翻的那一刻,他完全没有意识,鸣笛声响彻整个社区,周围的人群惊慌失措,有的忙着打电话,有的拿出手机开始录影,梁安泽站在一边,用第三视角注释这一切,这一切包括躺在满是玻璃碎片上的自己。
看久了,他觉得没意思,这热闹的人间好像再也和他毫无关联,于是他转身向那道白光走去,越走越远时,他朦胧中听见一阵哭声,回头一看,发现是一直照顾他的保姆,她撕心裂肺的跪倒在他身边,她也受伤了,流血流泪,梁安泽心里动容,转身上前想帮她抹泪时,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了本体。
那一次他大难不死,但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
梁安泽感觉自己陷入縹緲虚无的空间,这里一片寂静,也是,不会再有人为他留恋,他也无法如上次那样一头哉进自己的身躯,因为他的视綫根本无法注视到任何的东西,除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都说人死了就会看见一道白光,但这白光的尽头会是天堂还是地狱?
天堂可是容不下他,他虽没到罪大恶极的地步,但也绝对谈不上是个好人。
会下地狱吗?
真该死,他的人生才刚攀上高峰。
就在他愤愤不平时,一股不知名的强烈力量拖拽着着他,在衝破光綫的一瞬间,他狠狠坠入。
像似万丈深渊,光在倒退,空间在扭曲——
然后,他在一片打闹的嬉笑声中倏然睁眼。
「欸欸醒了?」
两个少年凑上前。
是地狱吗?
梁安泽眨了眨眼,一位俏丽的护士凑近他脸。
莫非天堂?
护士走了,再次凑近的是还是刚那两个傻脑袋瓜。
「咋不説话?」
梁安泽神志迷离,他感觉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视綫陷入一半黑暗,一般明亮的状态,迷迷糊糊之际,有人在他耳边用力拍手,声响一下穿过耳膜,感官意识猛然回归本体,让他倏然醒觉。
梁安泽深吸一口气,想要坐起身时,强烈的晕眩感又迫使他躺了回去。
「咋了?头还疼?」
嘟嘟囔囔的声音让梁安泽烦不胜烦,他凝集视綫,专注的打量着眼前一左一右的少年。
左边站着的少年浓眉大眼,右边的少年明清目秀,两人看起来很年轻,衣着打扮有股浓厚的千禧年风格。
他本身的助理不少,除了行事谨慎,滴水不漏的周茉外,其馀的他几乎没上心留意过,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分确定这两个説话不懂分寸的少年,绝对不是他的助理之一。
「你们是谁?」梁安泽扶着头,发现伤口的位置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他记得被攻击的地方是在后脑勺,但痛感却源自于额头。
「别乱动。」林跃星猛然拍开他的手,梁安泽猝不及防,愣了几秒才问:「周茉呢?她在哪?」
「周末?」两人相望两秒,李琦道:「周末排在周一的后面呀。」
説罢,他被自己逗笑了,一边的林跃星也被传染,跟着哈哈大笑,梁安泽拧着眉正要开口,突然被隔壁床的病人咳嗽声打断,他这才开始环绕四周围的环境。
「我这是……」梁安泽收回视綫,不可思议道:「你们竟然让我住六人病房?」
两人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后颠倒,梁安泽想开口駡人,却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妥,他声音变得很奇怪,不是长久没説话造成的沙哑,反之是一把清澈空灵的声音。
梁安泽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躺在床上,对其中一人指示,「去给我倒杯水。」
两人再次笑得喘不过气来,梁安泽头痛欲裂,他受不了这两个傻瓜的笑声,一挥手怒轰,「全都给我滚出去!」
周围徒然安静,病房内的人全都扭头看他,梁安泽顾不得那么多,他觉得声音还是很奇怪,好像是一把不属于他的声音,他想倒杯水,这水杯还没那上手,他就讶异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过度白皙的手,很是陌生。
愣了三秒,梁安泽断然起身,猝然的晕眩一度让他站不稳,身边的人似乎想要扶他,却被他暴躁的甩开,那人一愣,梁安泽便不管不顾走往厠所间。
他知道自己伤了头,但不确定伤得多严重,或许挺严重,以至于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对劲,他身边的人,环境,氛围,这些全都很不对劲,更不对劲的,其实是他自己。
当他来到镜子面前想要关注伤势时,却被另一件事情狠狠震惊住。
林跃星倚门而立,「别担心,没伤着脸蛋,就是额头磕碰了点,医生检查过说没什么大碍,不会留疤。」
梁安泽没半点反应,应该说,他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镜中的人确实如同门外的人説的那般,伤势不严重,就是额头贴着一小块胶布,脸蛋没事……
但是!
但是镜子里陌生又年轻的男孩到底是谁?
「人醒了吧?没什么事就给他办出院手续。」
一个身穿印有《叶圣娱乐》t賉的帽子男缓缓走来,他拿着一个信封交给林跃星。
「医药费我们会负全责,这信封里装的是他今日的工钱。」
林跃星叹口气,「就为了这一点钱,我们小宇不仅破相了,还吓傻了,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好像连我们都不认得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帽子男往里面一看,果然发现那人傻傻的站在镜子前,他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再多补你三千。」
林跃星笑笑接过现金,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后,他发现那人还呆在厠所。
「好了小宇,戯该演完了。」林跃星一拍信封,对着李琦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拉着发愣的人往外走。
医院外一片艷阳光照,梁安泽却思绪浑浊,很多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徘徊,他缓不过来,以至于他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一直到被强烈的阳光晒得发烫时,他才回过神。
「你刚刚叫我什么?」梁安泽看向身边的人,他发现自己的视野比过去更低一些,过去他不曾仰头看任何人。
林跃星美滋滋的数着钱,瞥他一眼后,没好气道:「戯演过头了吧,人都走了。」
梁安泽焦灼不安,「我不明白你説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林跃星嘴角一抽,停下动作,「你不会是失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