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沉越听越糊涂,理了理思绪,狐疑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何金越。”说完,沈煦川眸子微亮,发觉自己可以在许青沉面前很轻松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心里有些痛快,好像一个刑满释放的自由人。
许青沉摸着下巴思索:“何...我好像不认识。”
沈煦川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瞪着眼睛说:“小道消息告诉我,你们前不久还见过面,一起吃过晚餐,为了陪你吃饭,他都不肯来医院见我,当时的我可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可你现在跟我说不认识他,你骗鬼呢!”
说着说着沈煦川的气性就上来了,咬牙切齿地嘀咕:“真过分...我请你的时候你推三阻四,他说吃饭你抬起屁股就跟人走。”
许青沉的思绪停留在他口述的前半段,眼睛里产生一丝波动,声音轻的像是在耳语:“你是说举办名展的何先生?”
“你..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沈煦川有过猜疑,想到许青沉和何金越可能没那么熟悉,可没想到会陌生到这种程度。对此,他的心情格外复杂,不知道是郁闷多一些,还是窃喜多一些。
许青沉逐渐想起何金越这个人,外表的一些细节记不清了,印象中是一个长相不错,谦谦有礼,待人友善的投资人。
他们确实一起用过晚餐,那天晚上...
回忆到这里,许青沉的视线迅速转移到沈煦川打着石膏的胳膊上,又联想到何金越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一切都解释通了。
原来那个危在旦夕的人竟然是他的小时工。
“真可笑...”沈煦川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容中充满嘲讽和苦涩,“看来犯傻的不止我一个人,有人比我还严重,你竟然都不知道他的全名。”
许青沉秉持一贯的从容,义正言辞地说:“我为什么要记住他的名字,我和他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合作伙伴,单凭一顿饭的话,真不至于。”
“他非常的喜欢你。”
“那是他的事。”
“嗯哼,”沈煦川耸了下肩膀,“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你倒是挺让我意外的,”许青沉的眼底蓄着点惊喜之意,“你有一个朋友叫barry,他在电话里跟我讲,你叫川导,我一直以为你是导演,专门拍太空飞车那一类的电影,又或许是诡辩节目之类的,毕竟你很能说。”
“......”
沈煦川瞪一眼,低头嘟囔一句。
许青沉猜测他是在骂人,没所谓地笑了笑:“哦,原来你是一名赛车手。”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煦川把头埋低,恨不得把脸藏进咖啡杯里。
莫名的,他心中生出一股羞耻感,解释不清楚从哪来的。
“你为了一个叫何金越的...”许青沉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似是有意地停顿两秒,神情和说话的腔调犹如天上的云霞,璀璨奇谲又变幻无常,声音发出迷失、诡异的回声:
“为了他接近我,甘愿做我的人,哦不对,是佣人,你这身伤也是因为他,都已经到缺胳膊断腿的程度了,看不出来,沈煦川,你还是一个痴情种。”
这些话穿透沉寂,传递着一种威信。
沈煦川没抬头,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纹痕,手指刮着杯沿,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猛跳。
他能感觉到许青沉此时看他的目光,如同厉箭一般尖锐,似乎能穿透铜墙铁壁,他想抬头迎上去,却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只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朝他驶来,越过那条难渡的河,渐渐压在他的头顶。
压的他难以呼吸,心生恐惧,压的他想求饶,想反抗,想大声说:我没有!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我以前确实傻,做的不对,我现在想清楚了,已经觉悟。”
沈煦川没有把心里的原话说出来,可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说完以后,他默默吸口气,抬头迎向许青沉投射过来的目光。
并没有想象中的锐利,而是笃定又温和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真奇怪,他刚刚确实感觉到一股压迫力,压得他心脏都要变形了。
许青沉属于轻易不发火的那种人,可若是发起火来会跟他的画一样可怖。
“你说我卑鄙也好,任性也罢,反正已经这样了,”沈煦川开始自暴自弃,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工资什么的我就不要了,我来了也没少给你捣乱,就当是精神损失费,我只希望你...”
许青沉长时间地凝视他。
他低眸,说句:“希望你别恨我。”
“这要看我心情。”许青沉淡漠地开口,“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去你的吧..”沈煦川想凶却凶不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调整一下石膏绷带,目光与许青沉相撞时,嗓音变得干涩:“许青沉,我走了。”
这句“走了”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照不宣。
许青沉慢悠悠地起身,微低下颌,视线不偏不巧地落在沈煦川的嘴唇上。
不会吧!不会吧!
沈煦川在心里尖叫,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了。
这家伙不会要开口挽留吧,这种荒唐事儿会发生在他俩之间吗?
一阵轻微的平静之后,在某人单方面的紧张与期待中,许青沉操着那不咸不淡的语速说:“不是明天才走吗?你现在走了,午餐和晚餐谁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