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常怔怔望着那久违的?阳光,心中激荡不已,闭了闭眼,起身施礼道:
“花县尉和林娘子如?有差遣,朱某定?当竭尽全?力,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
小剧场
靳若:好家伙,方大夫这是?开挂了吗?这忽悠人?的?嘴炮功夫都能让姓花的?下岗了。
伊塔:方大夫威武!
木夏:嘿,四郎和林娘子临走?前,给方大夫留了锦囊妙计。
靳若:什么锦囊?什么妙计?我怎么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木夏:天机不可泄露。
方刻长吁一口气,将快攥出水的?锦囊小抄默默塞进了袖口。
小抄上只有两列字,一列是?林随安写的?:
【朱达常此?人?,胆小怕事,本心正直。】
第二列是?花一棠的?批注:
【胆小怕事——吓唬他,本心正直——画大饼。方大夫,我们相信你!】
第148章
林随安蹲在漆黑的密室里, 听?着头顶嘈杂的脚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心中一片郁闷惟天可表。
密室深达七尺, 距离裘老庄主的茶室地板尚有些距离,隔音很差, 甚至还带了?回音效果, 茶室里所有人的声音林随安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裘鸿封锁了?贤德庄,全场地毯式搜索,一一审问贤德庄内成员,发现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只有一个人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方安。
好死不死,有人在屋内发现了?几处脚印, 轮廓较男子小?了?一圈,显然是女子留下?的,好死不死,贤德庄内的女娘只有方安一个。
于是乎, 裘鸿立即高调宣布,杀害裘老庄主的凶手就是方安。
贤德庄一众义愤填膺,怒火冲天, 誓要将方安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此正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的倒霉体质果然不负众望, 又助她成了?第一杀人嫌犯。
此时此刻,就算全身是嘴也说不清,只能?尽早想办法脱身, 与花一棠等人尽快汇合,另谋他?计。
林随安有些懊恼, 之前花一棠送她的夜明珠没带在身上,只能?像瞎子一般四下?摸索探路,根据手下?触感,此间密室由砖石砌成,横五步,纵五步,是个还算标准的正方形,脚下?地面夯实,不像有二层密道,待了?这许久,无任何憋闷的感觉,显然另有通风口。
有通风口,就代?表还有另一条路。
林随安屏息凝神,双臂伸展,五根手指大大展开?,身形缓缓转动,静心感受空气的流动,转了?足足四圈,终于发现了?来风的方向,两步跨到墙边,一寸一寸摩挲墙壁。
很快,掌根碰到一处凸起,细细摸过,应该是茶花状的浮雕,根据金手指记忆里的提示顺时针按下?,墙壁咔哒裂开?了?缝隙,林随安缓缓推开?,新鲜潮湿的空气涌了?过来,果然是一处新的密道。
林随安松了?口气,小?心探入脚尖,四下?点了?点,见无异状,方才大胆进入,密道仅能?容纳一人进入,根据脚感,应该是一路向下?,林随安走得很慢,根据之前和云中月在密道里探路的经验,双手一直扶着两侧内壁,生怕错过任何机关?。
黑暗中,视觉之外?的五感被无限放大,指腹摩挲砖石的触感,脚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穿过鼻腔的一呼一吸,脉搏在皮肤下?的跳动,心脏震动着肺叶,咚、咚、咚——
一团似有似无的血腥杀意仿佛阴冷的烟雾,从心脏的缝隙钻了?出来。
林随安轻轻呼出一口气,掏出方刻给的解药,倒出一粒咽下?,她推测自己如此反常,大约是因?为一时不慎,又中了?龙神果的毒,而从裘老庄主的死状判断,八成也是死于龙神果。
裘老庄主死前的状态,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由想起方刻对于龙神果的推测:
【长期使用?此毒还会?导致一种特别的后遗症,出现严重的性格变化】
恐怕不止是性格,还有身体异变,比如力量大增,速度大增——就和她这具能?“以一敌百”的躯壳一样。
心脏毫无预兆一缩,密道墙壁的冰凉顺着指尖钻进了?皮肤,好似无数蚂蚁嗜咬,血腥杀意似是得到了?什么召唤,欢呼着涌向四肢百骸,附着在密密麻麻的神经末梢上,只需一个契机,就会?尖叫着接管这具身体。
方刻说的不错,解药起效果然很慢,林随安咬紧牙关?,攥紧双手,指甲深深割入掌心,双拳用?力抵着粗糙的墙壁一点一点向前蹭,皮刮破了?,血流了?出来,有些疼,但还不够疼。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像裘老庄主一样,失去记忆、失去理智,变成一个“不是人”的人……
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着她,汗顺着额头滴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声音惊人的响,林随安咬破了?下?唇,尝到了?铁锈腥,汗水糊住了?刘海,黏住了?睫毛。林随安停住了?脚步。
前面出现了?一面墙。
林随安随手抹了?把?脸,抬手摸索,果然,又发现了?一处茶花浮雕,按下?,墙壁发出咔哒哒的声响,裂开?缝隙。
林随安汗流浃背,心跳如擂,全身肌肉颤抖着,双掌抵住暗门,几乎靠着仅存的意志力推开?,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密室里有人!
林随安瞳孔剧烈一缩,拼尽全力才压下?的杀意爆腾而起,仿若荒原野火瞬间烧遍全身每一个细胞……
林随安杀了?过去,甚至笑出了?声。
杀!杀!杀!
杀了?所有人!
用?指甲撕碎皮肉,抽出筋骨,捣碎内脏,滚烫的血浆飞溅到嘴里,定是无比香甜——
香……香甜?!
是果木香!
林随安心脏剧烈一抽,耳边响起刺耳的鸣啸,弥散在眼前的黑暗倏然散去,视线里出现了?一根清透的白玉簪,簪着黑缎般的长发,那是她万分羡慕的发质。
眼前人豁然回头,灿若星辰的眸子一闪而逝。
林随安骇然变色,左手狠狠拍击右肩,巨大的冲击力将身体凌空逼停,飞旋数圈,仓皇落地。
心脏几乎要破腔而出,耳膜一鼓一鼓得疼,林随安双脚禁不住发起抖来。
只差一点,她就杀了?……
杀了?花一棠!
“林随安!”
突然,一团暖暖的白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视线和鼻腔里充满了?缤纷灿烂的果木香,林随安呆住了?,心脏隔着薄薄的衣物贴到了?另一颗心脏上,同样急促的心跳,同样炽热的温度。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咕噜噜滚到了?脚边,温柔的明光抚慰着她狂乱的心,渐渐的,她的心跳慢了?下?来,那些漂浮着腐烂和血腥气息的杀意一层层褪去,透出了?水落石出的清亮和洁净。
于此相对的,另一个心跳却越来越快,咚咚咚激荡着胸腔,震得林随安半边身子都酥了?。
花一棠在发抖:“好黑好黑好黑好黑!”
林随安眨了?眨眼,噗一声笑了?,拍了?拍花一棠的后背。
“你怕黑啊?”
“我?堂堂七尺男儿,自、自然是怕的!”花一棠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腰,越箍越紧。
“咳,你的夜明珠掉了?。”
花一棠委委屈屈放开?林随安,捡起夜明珠照了?照,面色大变,“你受伤了?!”
林随安这才想起身上大约是沾了?裘老庄主的血,笑着摇了?摇头,“是别人的血——”
花一棠攥着林随安的手腕高举,目光灼灼瞪着她。
林随安的手背上皮开?肉绽,很是惨烈。
林随安:“啊,忘了?。”
“我?上次给你的伤药呢?”
“哦。”
林随安从怀里摸出小?瓷瓶,花一棠一把?抢过,一手托着,一手上药,那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止血止疼效果奇佳,冰冰凉凉的,林随安却觉得有些痒,目光不自在移向四周,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勉强能?看到这是一间较大的密室,差不多有裘老庄主茶室的五分之一,他?们所在位置正好是密室中央,左侧是一面书架,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书籍和摆设,右侧是一方茶案,茶案上摆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盏,沉积灰重,应该是许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正前方摆着一张双人床榻,两个枕头,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头还挂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
“裘老庄主怎么死的?”花一棠突然问道。
“应该是中了?龙神果之毒,爆心而亡。”林随安道,“死之前,神志不清,体质有异,很是诡异。”
花一棠“刺啦”撕下?两截内衫衣摆,捧着林随安的手小?心包扎,语气有些犹豫,“你刚刚……”
林随安叹了?口气,“一时不慎,也中毒了?。”
花一棠豁然抬眼,眸光惊惧。
“没事?,刚吃了?方大夫的解药,已?经好多了?。”林随安忙宽慰道。
花一棠抿紧嘴唇,靠近半步,呼吸几乎吹在林随安耳廓上,林随安痒得不行,退了?半步,不想花一棠突然手上用?力将她拽了?回去,这一拽,两个人几乎又贴在了?一起。
花一棠脖颈以可以目测的速度变红了?,可依然死死拽着林随安的手腕,“离我?近些。”
林随安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意味深长瞥了?那床榻一眼,“啊?”
“我?身上水浴银蟾的熏香是解药的药引。”
“……”
林随安用?缠满绷带的手搓了?搓鼻子,“咳,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贤德庄说你杀了?裘老庄主,派人来四面庄抓人,朱家主将我?藏入了?私库的密道中,里面有机关?,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花一棠包扎好另一只手,小?心握着林随安的手腕,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你是从贤德庄的密道过来的?”
林随安点头,“裘老庄主死时,我?在他?的回忆里看到了?密道的入口。”
花一棠鼓起腮帮子,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林随安无辜,“他?恰好死在我?眼前,我?不是故意看他?眼睛的。”
花一棠叹气,转目四望,“四面庄和贤德庄为何要建一条连通的密道?还要在中间建一座密室?”
林随安:“这条密道应该只有裘朱两家的家主知道。”
“裘鸿不知道?”
“裘鸿继任家主的时候,裘老庄主已?经糊涂了?,大约是忘了?告诉他?。”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四处翻查,可翻了?半天,除了?两手灰,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林随安拎起床头的红色纱衣抖了?抖,灰尘飞扬,呛得她打了?个喷嚏,花一棠突然面色大窘,一把?抢走纱衣,扔到了?床上。
林随安一头雾水瞅着他?,花一棠不自在用?衣襟擦了?擦手,“此衣名?为临晚镜纱衣,乃为贴身衣物,多用?于增、增进情谊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