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细想来,也从没人问他感受,通知他商业联姻时,他自知没办法反抗,只颔首同意,顺带表现得玩世不恭——谁都可以,谁都一样。
现在想要把弃子榨干净最后的利用价值,要将白臻榆一脚踢开,他又被摆在棋盘之上,算计着下一步、再下一步,也没有任何人来问他,是否愿意——三年间这颗心到底有没有交出去一星半点,会良心未泯地不想让白臻榆受这委屈。
他们觉得对,就那样做了,一一安排好,这回甚至连通知都略去,只因为——
他不重要,白臻榆也是。
不过,白臻榆还是要比他更惨些......
虞洐垂落的眉睫在光影浮动的间隙里闪烁过晶莹,像是起伏的海浪携起坠落的流星,明明昧昧,最终化为一声又一声压抑至极的低笑。
他笑自己竟然还会不习惯,竟然还没习惯。
但手机被攥在掌心,尖锐端压着单薄的骨骼,生生磨出钝痛来,他控制自己不去想,可全无办法,因为有些事实从看见到触及结果也就毫秒之间,白臻榆会是什么处境,太过清楚......
而他呢?
眸底倒映出茫茫夜色,虞洐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他问自己,他在其中是怎样的角色?抑或者说,接下来他该领取怎样的角色?
毕竟,他是什么都“无所谓”的虞洐......
思绪倏忽间被拉扯为绷得极紧的线,就这样断的悄无声息。
——“抱歉。”
白臻榆低低地咳嗽几声,勉力摸到床边的手机,半睁着眼给姚景发过去这条消息。
今夜实在是太乱了......
手背轻轻地覆在眼睛上,遮挡住病房屋顶白到扎眼的灯光,白臻榆仰躺着想。
把姚景的接风宴弄成这样,也好在姚景惯来会体贴人,就他与虞洐那糟糕的关系,对方一定看出来了,看出来却半点不提,保住他那么点体面。
头仍然闷闷地发着疼,冰块和岩浆搁置于左右两半,现在正势均力敌地对抗着,冷热交替,水倒是越来越多,稍微一动就在他耳边震耳欲聋地响......
刚刚他勉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叫车来医院,之后意识一直模糊着,睁眼时一点力气没有,迷糊间看到左侧挂着的吊瓶,现在正好流到一半。
白臻榆颤抖地伸出手,再次减慢了流速——
天气似乎转冷了。
作者有话说:
嗯,下章离婚!
第44章 白臻榆不要爱他
兴师问罪比预料的来得要早。
白臻榆抠下粒药,径直塞入嘴里,生咽有些困难,咀嚼几下趁苦涩还未蔓延,囫囵吞下。
病房里没热水,他也懒得去打,而用冷水去折磨自己这幅脆弱无比的胃肠,白臻榆自觉没这样的胆量。
稍稍捂暖些正插针的手,听到那端白昊暴跳如雷的声音时,白臻榆觉得事情略微超出了想象。
“白臻榆,你死哪去了?事情被你弄成这样,白家的脸算是被你丢尽了!”
白昊声音并不大,只是一字一顿,咬字又刻意加重语气,压迫感由此漫出来,虽不可能让人心情愉悦,但也不至于刺耳。
可白臻榆还是下意识地侧过脸,难耐地缓过心脏紧缩的刺痛感,白昊的声音宛如尖锥,直戳戳地捅进他耳朵里,要将他整个人扎个对穿。
忍无可忍。
“......您......”,白臻榆觉得喉间不上不下的药丸有往上涌的趋势,浓重的苦涩顷刻间占据口鼻,他只得屏住呼吸,艰难地吞咽了下,才继续道,“您别激动,以免伤了嗓子。”
他语气冷淡,放轻时总有股说不出的淡薄味,总让人疑心是轻蔑与讥讽。
白昊闻言皱起眉,声调不低反扬:“你这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
这次白臻榆连嗤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他不明白白昊为何颠来倒去反反复复都是这些话,似乎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他糟糕的态度造成的。他又真的是那么重要,重要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与他有关,事情发展进程中的起起伏伏都与他牵扯干系。
可明明......无论他在天平的哪一端,都轻若尘埃。
白臻榆思来想去,觉得这些人言行不一至极,哪哪都矛盾。
说是“恨”不准确,因为“恨”的分量过重,要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才好,而他仅是不小心落到眼眶,将坠未坠的半根眼睫,就算是让人眼红了会,却是吹吹就好,实在不值得花费太多的精力。
他劝白钧不要白费力气的时候这么想,白昊每一次色厉内荏的质问时他不止一遍地表达过同样意思,虞老爷子明里暗里地敲打他,他保持缄默。
但显然效果甚微,于是他不禁想笑,没看懂这到底属于哪一种情感,拼了命地贬低他却又费尽心思地高看他。
这么想便也这样说出声。
“这样的指教还是少一点吧,有事说事比较好。”
白臻榆索性把手机搁置在余光之外,确认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进来,将声音扩至最大。
于是,白昊的声音散在空气中,不再如刚才那般刺耳。
“白臻榆,你是在装傻么?”,白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白臻榆不咸不淡的语气堵回来,压抑着怒气,挑明道,“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既然虞氏把矛头对准你,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好好解决!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藏起来,让事情发酵到如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