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游安静听着。
“他身体素质好,长得也不错,在一家夜店当保安,很快干到了管理。”郑再升继续:“我觉得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其实喜欢女人。”
司游眉眼一跳。
“他跟夜店老板的女儿在一起了。”郑再升说:“现在应该过得非常不错。”
寥寥几句,将这件事所带来的打击轻轻抹平。
“所以没有楚凌郡。”郑再升说:“故事里的楚凌郡,会等郁宁一辈子。”
“烂人一个。”司游毫不客气,“郑导,缅怀这样一个人,不值当。”
郑再升却轻轻摇头,“司游,我怀念的,只有曾经那个天真勇敢的自己。”
刚出来的郑再升虽然身上没几个钱,可他有理想,有爱情,他爱笑,爱对同样陷入困境的人施以援手,是个裹着泥浆的乐天派,正如对任何事情都表示能够解决的郁宁。
后来遭到背叛,也行,人生波折嘛,可那老板的女儿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让人将郑再升绑去了夜店,被十来号人围着,郑再升也害怕,然后他在人群后看到了那人,郑再升以为得救了,却不想羞辱他,是老板女儿确定爱人心意的一个消遣桥段罢了。
郑再升到现在都记得口水混合着酒水浇在身上是什么滋味,拳头跟巴掌狂风骤雨般落下,那人揽着新欢,隔着鬼影一般的人群,看向他的视线也晦暗不明,最后低沉地说了句“离我远点儿。”
郑再升当时就想笑,他也真的笑出了声,然后肚子被人猛踹一脚。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贱皮子,被羞辱至此,怎么还会继续喜欢?可心理阴影却长达十年,不为别的,郑再升怕疼,那晚的暴打,让他对人性产生了巨大的失望,从此作品以悲剧为主,这不是情伤,而是某种贯穿灵魂的信念不断崩塌重组,曾经有资深影评人解读过郑再升,说他似乎对什么都失望,可角色背后,又能看见曙光。
这也是郑再升痛苦的根源。
至于曾经对那段感情全身心的投入,郑再升只字不提。
郑再升原本打算《旧街》拍摄完就休息一段时间,他获得的,也许还是一腔怅然,对于善恶,对于舍得,对于人性持久的怀疑跟相信,可司游所饰演的郁宁,最后看向镜头的那个眼神,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如此温柔又坚定,一下子击碎了时间所冻结的热烈,让郑再升避无可避地直视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依旧活着,依旧向往。
郑再升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大衣,这个动作自然而微小,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他将什么长久压在肩上的东西拂去的感觉,整个人骤然间显得轻松明朗。
那是跟司游第一次见他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甚至于这一刻,司游觉得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郁宁”。
郁宁所有的豁达、坚韧,是郑再升曾经拥有,又费力找回的特质,寂静的空气中似乎响起破壳的响动,抬头,天光刺破黑云,又是一个艳阳天。
郑再升眉眼间郁气消散,又冲着司游说:“谢谢。”
两人转过身打算回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是姜庭序。
“你醒了?”司游一路小跑,跟姜庭序热烈相拥,郑再升的转变跟情绪感染到了他。
“高兴?”姜庭序问道,然后亲吻他的额头。
郑再升:“……”
郑导以前不会说,但这个雪夜过后,他重新找回了信心,有些话终于克制不住,“姜影帝,您能稍微避一避我吗?”
姜庭序表示不理解,“您不是第一眼就发现了吗?”
郑再升:“……”我发现不代表我喜欢吃狗粮。
吃完早餐,剧组热闹起来,等补拍好一些桥段,《旧街》就可以杀青了。
俗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晨姐打算开车回去取几件羽绒服来,别给她的两个祖宗冻感冒了。
结果刚找出车钥匙,就被姜庭序拦住了,“不用,一会儿有人送。”
f00?晨姐第一个想到。
想多了,就方锦那个身体素质,下雪天陆佳堂根本不可能让他出门,别看方锦平时说一不二,陆佳堂都要哄着,可在这种事上,陆佳堂一个字一枚钉子,给门口钉得结结实实,方锦也不想作死。
半个小时后,来的人是赵林修。
赵林修去隔壁出差,顺路看看兄弟,加上昨晚姜庭序跟他说拍摄时没准备羽绒服,这人就说“包在我身上”。
新买的名牌,裹在身上刚刚好,司游一边喝热茶一边感谢赵林修,“赵总大气,赵总厉害。”
“别磕碜我了。”赵林修四下一扫微微皱眉,他是个绝对的享受主义,这里的环境对他来说露天漏风的,实在糟糕,就很佩服司游还有姜庭序。
“多久拍完?”赵林修问。
姜庭序说了个日期,赵林修掐指一算,一拍大腿,“甚好!那阵子我没工作,到时候给你们摆一桌庆祝一下,陆佳堂那个温泉酒店就要成了,我回头跟老陆商量商量,兄弟们优先享受。”
姜庭序笑道:“没问题。”
“行,不耽误了。”赵林修站起身,“我昨晚就没怎么睡,着急回家补觉,有事电话联系。”
姜庭序点头。
赵林修脚下步子快,边跟他们说话边往外走,然后在门口猝不及防撞上一个人,对方身量很轻,反正赵林修能清晰感知到这种撞击下对方踉跄后退,他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然后对上一双清亮又略显忐忑的眼神,面貌清秀,看着十分舒服。
司游站起身,“郑导。”
郑再升虽然打开心结,但对于跟人触碰还是习惯性不适,他稍微挣扎了一下,示意赵林修松开。
赵林修打量着郑再升,目光大方坦然,最后笑道:“郑导?你是导演?”
郑再升“嗯”了一声。
赵林修松开人:“我见过能请得起姜庭序的名导,都是四五十岁老气横秋,你倒是不一样。”
姜庭序插了一嘴:“哪里不一样?”
赵林修笑意一深,堪比冬日暖阳,“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郑再升接不上话。
看得出他性格内向,赵林修也不纠结,绕开郑再升:“走了。”
可出了大门,赵林修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第159章 好好相处
杀青这天剧组十分热闹,郑再升拦住姜庭序,自掏腰包买了几桌的零食海鲜,啤酒不限量。
大家聚在一起天高海阔,司游酒量不行,两罐下去就开始脚下发飘。
“有进步。”姜庭序同晨姐说,“换从前醉酒倒下只需要一罐。”
冯鹭在司游身边坐下,拍戏这段时间,他一有表演问题就咨询司游,司游也不藏着掖着,对于勤奋好学的后辈,很乐意教一教。
韩橙阳也喝得一脸红光,一开始进来娇滴滴的小少爷,终于成长了不少。
冯鹭跟司游碰杯,按照司游的尿.性,输人不输阵,他晃了晃已经空了的啤酒罐,示意冯鹭拿一罐新的来,司游认真感觉了一下,肚子里似乎还能装二两,喝!
姜庭序跟制片聊天,一个不慎就出事了。
司游喝完最后一罐,起身从台阶上下来,是绕着麻花步的。
“哎哎哎!”众人一阵惊呼,姜庭序抬头,脸色瞬间就变了,制片甚至在影帝脸上看到了一个“糟”字。
“拍戏都不算什么了。”司游想挡开冯鹭的搀扶,大着舌头:“我男团出道,舞蹈功底一绝。”说着将衬衫往裤腰里一塞,瞧着原地就要来一场。
一条手臂从背后伸来,姜庭序将人往怀里一勒,冲着冯鹭他们淡定一点头,“喝醉了,我送上楼休息。”
“不去不去!”司游奋力挣扎,脑袋后仰抵在男人肩上,亲昵又无赖。
司游态度坚定,姜庭序没办法,只能用力按住人,警告道:“那就给我老实点儿!”
司游笑眯眯的,“你好凶。”
姜庭序:“……”
晨姐转过身猛灌一瓶酒,没事,只要我醉的够快,麻烦就找不上来。
郑再升单独坐在凳子上,很好笑地看着他们,有工作人员经过,忍不住夸赞道:“郑导,多笑笑,好看!”
然后成功给郑再升脸都说红了。
这一晚搓麻将推牌九玩到深夜,司游中途醒了又睡,靠在椅子上姿势不太舒服,但心里舒坦,后面迷迷糊糊被姜庭序带回房间。
第二天一早,晨姐开车到楼下,接上二人离开。
司游可以休息一阵,但姜庭序公司一堆事务,晨姐更忙,《旧街》宣传的同时,就要开始准备退圈事宜了,很多艺人不需要,但是姜庭序不同,他的人气仍在巅峰,一举一动都能引来无数侧目。
很快,游戏机们都知道司游杀青了,因为这人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直播恐怖游戏整整两天,从早到晚,十分放肆地开着摄像头,可谓持靓行凶,第一天还注意形象,第二天大t恤,爆炸头,起身倒杯水,都能看到深灰色的秋裤,司游开始打死不想穿这个玩意,但姜庭序亲自买来给他按着套上了,体会到保暖的舒畅后,司游就妥协了。
“啊?不好看?”司游扫了眼弹幕,操纵角色绕开鬼步,“懂个屁,这个颜色低调有内涵,怎么就不好看了?”
姜庭序买了五条给他放在柜子里。
“是不是虚了?”司游冷下脸,“会不会说话?管理呢,把这人给我封了,养生就要从二十岁抓起,等以后你们肩周炎老寒腿的时候,羡慕我可就来不及了。”
傍晚七点半,司游刚打算重新再开一个恐怖游戏,姜庭序的信息来了:【可以了,去吃饭。】
司游主打一个听话,当即不顾弹幕的问号跟成片的挽留,下播了。
晨姐看着后台上涨的活粉数量,陷入了沉默。
司游这次直播,慕名而来的不少,其中不乏一些听风就是雨的黑子,可玄妙的一点是:司游在直播时的氛围跟情绪洋溢简直无可比拟,单纯让人觉得刺激、快乐!他甚至在连续念了五分钟的礼物感谢后直接关闭了这项功能,大哥们不乐意了,不是你小子开始穷,一朵花花都要感谢的时候了?!快打开!大哥们要花钱!但司游只是笑笑,用更精彩的操作表达感谢。
于是乎,黑转粉的还不少。
司游自己煮了碗面条,吃前给姜庭序拍了照。
这边刚吃到一半,宁瑟电话来了。
“伯母。”司游声音温柔似水,“怎么啦?”
“小游啊,伯母有件事想麻烦你。”宁瑟说:“庭序没接我电话。”
“您说您说。”
“崇深你还有印象吧?就是你上次来姜宅,那个可可爱爱的小男孩,也算庭序的弟弟。”宁瑟提醒。
“嗯嗯。”司游自然记得。
“是这样,庭序爷爷最近身体不好,我们打算送他去b市,那里暖和,但是家里没人,就想着你能不能带一带崇深。”宁瑟着重强调:“我们三天就回来!”
司游心道姜宅佣人那么多,还照顾不了一个孩子?但跟着想起姜崇深的经历,亲爹花心气死亲妈,后娘又是个手腕狠的,估计以前也没少被佣人欺负,可能只愿意跟着自己信赖的人,而姜崇深对姜庭序,可是一百分的敬佩。
司游觉得这件事他能做主,于是应道:“好嘞!”
宁瑟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小游!”
司游:“伯母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把孩子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