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报了警,自然院方也惊动了。
警察和院长来的时候,安弥已经把刘禾妍好好收拾了一顿,如她所言,这几十分钟里,刘禾妍痛不欲生,但身上却看不出一点儿被打过的痕迹。
刘禾妍没把照片泄露出去,未构成刑事犯罪,南星报警不是想让她去蹲局子,主要是想把事儿闹大,那样院方才不会包庇刘禾妍。
警方进行双方调解的时候,门外围来了很多人,南星他们班的辅导员想把门关上,安弥不肯,并大声喊道:“今天学校必须当着警方和我们所有人的面给个交代,要是不开除刘禾妍这种杂碎,到时候就不止是门外这点儿人看热闹了。”
她录了音,学校要是不开除刘禾妍,那就热搜上见,砸点钱的事儿而已。
学校里没几个人不知道安弥,包括老师和领导,多少也了解一些安弥的家庭背景,她要是执意要主持公道,学校里没人能拦住。
迫于压力,院方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保证,会给予刘禾妍强制退学处分,寝室剩余两名学员,取消所有奖学金及荣誉资格。
他们其中有个人既有奖学金,成绩还名列前茅,如果不是这档事被揭穿,很有可能拿到保研资格,算是报应不爽。
这另外两个人在事情结束之前也回来了,临走时,安弥给了她们一些忠告:
“我叫安弥,你应该听说过我一些事迹,我是个疯子。”
“是个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疯子。”
“以后别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恐吓人这件事,安弥得心应手,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事儿解决完,从七栋出来,安弥送南星回后街。
并肩走在路上,晚风吹过来,南星转头看向安弥,额前碎发打到眼睛也只眨一下,不挪开。
安弥瞥她一眼,提醒,“看路。”
南星还是看着她,轻声开口:“今天谢谢你,安弥姐。”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你被欺负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找她们算账。”
南星笑起来,眉眼弯弯,“安弥姐,有你真好。”
“打住,”安弥婉拒,“这种话少说,我对这种煽情话过敏。”
平时周望舒她们那三个也会说“有你真好”之类的话,但这话在周望舒那儿会变成撒娇,在李子那儿会变成搞怪,在苏芷伊那儿会变成脏话,这些她都能接受,唯独受不了这种太过真诚的态度,叫人怪难为情的,换成那三个人,直接摁住她们脑门儿推开就得了。
“好。”南星笑笑。
说是不来这套,安弥自个儿想着想着却来了句:“今天你很勇敢,以后记得也要一直这么勇敢。”
“嗯。”南星重重点头。
情不自禁地,安弥伸手轻摸了摸她头。
她好乖。
像刚刚那种心灵鸡汤一样的话,放平时安弥是绝对不会说的,但今天确实有被南星触动到。
看着那么娇柔良善的一个人,狠起来一点儿不手软,遇事还冷静,果断,又聪明,叫人挺稀罕的。
只是,她一个人力量太薄弱。
安弥不由得想,要是从小一直有人为她撑腰,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
时候不早了,安弥没跟南星多逗留,待会儿寝室都要关门了。
送完南星后回到寝室,安弥人还没进门儿,李子就开始了:“我们活雷锋姐姐回来了呀。”
她还拿了个小披肩过来给安弥披上,“姐姐拯救世界辛苦了,赶紧坐,妹妹给你捏捏肩。”
她拉过来凳子,把安弥按凳子上,开始有模有样地给安弥揉肩捶背。
苏芷伊拉开遮光帘从里头探头出来,“今天你跟南星的事儿我们可听说了,干得漂亮。”
这两人消息真够灵的。
要在高中,这种事儿不出俩小时传遍全校也不足为奇,但这可是大学,同班同学处个四年都不一定跟一半人说上一两句话的地方。
“南星真是太惨了,那么可爱一姑娘,被欺负得这么惨,”说着说着苏芷伊就要骂人,“妈的,就是刘禾妍这种娘们儿败坏我们女人的名声,这种玩意儿要让她大学毕业,出去指不定还能活得人模狗样的。”
李子附议:“我读高一的时候,高三有个超歹毒的太妹,也是爱扒人衣服拍照,还把那些传出来了,有人给我看过一张,照片上那女生超可怜,浑身都是淤青,有个女生甚至被她搞成抑郁症跳了楼,家长来学校闹,结果人家直接飞国外了,屁影响没有,一个天天把心思花在男人跟欺负人身上的学渣,在那种花钱就能进的学校读个几年,回国还成高级知识分子了,听说,人家现在还成了个贤妻良母呢。”
“我艹!”苏芷伊直接爆了粗口,“我要是那女孩父母,一定在她出国前送她去见阎王!靠!我越来越觉得地球监狱论比达尔文进化论靠谱,好人一个个短命,恶人一个比一个命长,还他妈活得贼滋润!”
说到这儿,苏芷伊突然反应过来,“安弥,我没说你会短命的意思啊。”
安弥无所谓,“我倒希望我短命,早点下去跟我妹还有我妈团聚。”
苏芷伊啧了声,“说什么呢!”
安弥耸肩,说的心里话。
当初要不是周望舒拉着,她早去死了。
“靠!”苏芷伊突然拍了下大腿,眼睛睁老大盯着安弥,“我才发现,你平时用全家死绝发誓是不是就希望你自己跟你爸早点死呢?”
安弥一愣,心底警钟大响。
完蛋。
苏芷伊看她表情明显不对劲,激动得从床上蹦起来,“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
“才不是。”安弥负隅顽抗。
苏芷伊哼一声,抱手环胸,朝她抬下巴,“那你发誓,你要是对陈聿没感觉,我跟李子不得好死。”
“你要死啊,不得好死这种事儿还拉上我,”李子很是不爽,但接着,她立马转头看向安弥,“快,你发誓。”
安弥:……
“感觉……分很多种好吗?”她想再挣扎一下,“讨厌他不也是一种感觉。”
“你少狡辩了。”
“我这是严谨,”安弥继续狡辩,“还不是怕你俩早死。”
“行,那我也严谨点儿,”苏芷伊说,“你发誓,你要喜欢陈聿,我和李子不得好死。”
靠。
安弥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早知道还不如承认有感觉,现在她是既不敢发誓,又觉得对陈聿没到喜欢的地步。
“咋不吭声了?”苏芷伊叉腰。
李子俯身搭住安弥肩膀,“安弥,你就承认了吧。”
“行,我承认,我对他是有点儿感觉,”安弥投降,但坚称,“但只是有点儿感觉,没到喜欢的地步。”
说是一点儿,但在其他两个人眼底,都没差,四舍五入就是喜欢。
“安弥,你太不够意思了啊,”苏芷伊埋怨道,“不就喜欢个人吗,还瞒着我们。”
李子也说:“就是,这有啥好瞒的,喜欢人又不丢人,喜欢陈聿更不丢人。”
既然说到这份儿上,安弥也坦白,“我还是先声明,我真没觉得我有多喜欢他,所以没必要跟你们说,这是其一,其二,我要说了,你们肯定会撮合我跟他,是不是?”
李子和苏芷伊互相对视一眼,答:“是。”
“问题就在这儿,我说什么都不会谈恋爱,但你们又肯定会撮合,加上……”安弥顿了顿,毫不隐瞒地说,“加上我没把握能抵抗得了陈聿的攻势,我怕我迟早会沦陷,到时候,两边都挺伤的。”
苏芷伊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坚决不谈恋爱?”
以前安弥也跟她们说过她不谈恋爱这事儿,但她们以为她只是单纯不想谈,现在挺她话里这意思,完全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以前的事,安弥没跟她们说过。
绝大多数人能做到对往事淡然,但她不能,无法跟人随意提起。
沉默半晌,她开口,“初中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男生,打算在某一天跟他表白,但那天,成了我妈的忌日,后来高中,我对另一个男生有了好感,那男生很喜欢我,我答应当他女朋友的那一天,又成了我妹妹的忌日。”
这话题太过沉重,她说完,寝室里没有一点声音,苏芷伊和李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会儿,苏芷伊打算告诉安弥,这只是巧合,可安弥再次开了口。
安弥的声音变得又沙又哑:“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那个男生留我妹妹一个人在家,她就不会出事,我说过会好好保护她,我没做到。”
所以,她自我惩罚式的决定,往后都孑然一人,孤独终老,再也不谈恋爱。
现在知道了原因,苏芷伊理解,但作为朋友,她不希望安弥这样折磨自己。
“安弥,”苏芷伊问她,“你的妹妹和妈妈在你心里很重要对吧?”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她回答,答案谁都清楚。
“那你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怎么能不考虑她们的感受?”苏芷伊说,“谁也不知道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如果他们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你觉得她们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对待自己吗?你爱她们,她们一定也爱你,而在亲情里,爱的体现一定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好,能幸福。”
安弥怔住,道理她都清楚,可是,可是……
李子在这时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安弥,芷伊说得没错,你好好想想。”
安弥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苏芷伊和李子没有再说别的,只在十分钟后提醒她,热水要停了,快去洗漱睡觉。
她去了。
洗漱完,她躺到床上,闭上眼,却没有一点睡意,直到很晚才睡着。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许多年前——
她还是个无忧无虑小孩子的时候。
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安弥14岁,安宁12岁。
当时,安远山和她们的妈妈杨慧丽在南城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变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安远山在外面养的情人李文英带着他的私生子找上门来。
李文英儿子叫安林枫,十四岁了,只比安弥小几个月,也就是说,在杨慧丽女士怀着安弥的时候,安远山就出了轨。
杨慧丽女士因为多年操持劳累患上了心脏病,被这么一气,当场心脏病发,与世长辞。
作为杨慧丽女士的丈夫,安远山不但没有为妻子讨回公道,追究李文英的责任,还替李文英把这事儿瞒了下来,安弥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妈妈是被这对母子活生生气死的,更过分的是,他在杨慧丽女士尸骨未寒时就把李文英和安林枫接回了家里。
安弥气得带着安宁离家出走,投奔周望舒,可她仔细一想,这样不正好合了李文英那贱人的心意,便宜他们母子二人了吗。
她不能就这么让他们鸠占鹊巢,带着安宁又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