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还好这丫头心眼子没彻底黑,否则她还得担心魏学明这个铁憨憨。
“行,走吧。”
魏学明:“不跟姐夫说一声吗?”
翠翠漫不经心道:“喊两次他都没应,大约工作?太专注了。没事,又不用走太远。”
“哦。”
等来到郝家门口,魏学明看着大门。
还真是近啊!
翠翠上前敲门,开门的是挺着大肚子的温柔。
“怎么是你开门,冯婶呢?马阿姨呢?”
马阿姨是冯婶的远房亲戚,在冯家搭把手。说白了,其实就是保姆。
只是眼下大家杯弓蛇影的,谁也?不敢光明正大说自家有保姆,便说是亲戚。
有些是真亲戚,有些嘛,就是顶个名头。
马阿姨是冯婶娘家出了五服的亲戚。
据说男人以前当了汉奸。
对外不要脸,对内也?狼心狗肺。
因马阿姨婚后久久未孕学人家养姨太太,还不止一个。她家在家乡的名声被汉奸丈夫搞得臭不可闻,后来那?男的被秋后算账,马阿姨无儿无女?的,在老家待不下去,这才投奔了冯婶。
这些都是冯婶跟妈唠嗑时?,翠翠在旁边当陪客时?听到的。
当时?她还在想,这世?上的幸福大都差不多,但不幸真是千般模样?。
若非有人说,你根本不会知道别人笑容背后的心酸苦楚。
每当听到身边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对自己的生活便多几分珍惜。
马阿姨是个做事极熨帖的人,今天居然?不在,翠翠还觉得怪诧异的。
“建设他小?姨今天到京市,我婆婆带着马阿姨到车站接人去了。”
“本来她还挺气这个妹子的,最近那?位小?姨打了几通电话来,每次都呜呜的哭,说对不住我婆婆,还说不想坏了姐妹间的感情?……毕竟是几十年的亲姐妹,这感情?牌一打,我婆婆很快就缴械投降了,这不,又和好了。”
温柔说完,才发现翠翠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她好奇地往后一瞥,笑意瞬间浮上脸。
“魏学明!孟小?草!哎呀,你们来京市了呀,快进来,跟老师说说最近怎么样??”
“班里的同学都还听话吗,没闹出乱子吧?我走后,学校安排谁去教你们的?按照时?间这个学期你们是该毕业考的,你俩考上高?中了没?”
一遇到学生,温柔自动开启了老师问话模式。
噼里啪啦的问题,问得两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都有些头皮发麻。
下意识正襟危坐,不敢露出一点点懒散的样?子。
“温老师,咱们班的同学还好,大部分都听您的话专注学习,没跟着那?些人游行打砸。只有秦才捷那?个小?团体到处蹦跶惹事,新来的巩老师不管班上纪律,所以……咱班考上高?中的人不多。”
玉带镇没有高?中。
考上高?中要到玉溪中学读书。
温柔问之前,心里其实有数的,只是听到辛苦带了几年的班级考得不好,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那?你俩应该考上了吧?”
魏学明下意识看孟小?草。
孟小?草咬着唇,一脸羞愧:“温老师,是我辜负了你的用心,我,我没考上。”
说着,她瞥魏学明。
正对上魏学明眼里的担心,孟小?草神?情?微顿:“魏学明考上了的。”
温柔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越来越低的头颅,也?为她感到难受和遗憾。
能彻底摆脱原生家庭桎梏,飞上枝头的例子终究太少了。
她温柔地拍拍孟小?草的手。
安慰她:“没事的,有心上进未必只有学校才行,只要你不放弃自己,继续充实自己,小?溪流终有一天会汇聚成大海,等到那?一天你就会发现过?去的种种都不算什么。克服不了的陡坡才叫困难,一旦克服了那?就不叫困难,叫垫脚石。”
她相貌温婉,语气温柔,周身散发着沉静的气质。
那?些蛰伏的“野心”在温柔的安慰下,仿佛触碰到了最有包容力的水波,涤荡一空。
“温老师……”
“怎么了,小?草?”温柔眉目温柔的看着她。
孟小?草嘴巴嗫喏着,半晌才哑着声儿道:“温老师,谢谢您教了我好多,我会永远记得您的话的。”
温柔:“老师也?祝你未来一切顺遂,前程似锦。”
“我呢,我呢,温老师?”
温柔莞尔轻笑:“魏学明,要好好读下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在这上头是有天分的,老师一直都相信你能读出头。”
“我会继续努力的,温老师。”
翠翠没打扰他们说话。
她没正儿八经上过?学,所学所知皆是从星网上看到的,是以既共情?不了温柔对学生们的责任心,也?共情?不了学生在老师面前的拘谨。
“温柔,他们难得来一回,你们接着聊,我回家做饭去。”
温柔揶揄:“你们家不是章工负责做饭吗?”
翠翠摊手:“没法?子,他今天比较忙。”
“那?孟小?草和魏学明在我家吃饭吧。”
“那?哪行?你忘了你家一会儿有客人呢,他俩在这儿肯定会不自在的。”
温柔怔了怔,懊恼的啊呀一声:“你看我这记性,怀孕后老是记不住事儿。”
“一孕傻三年。”
“你就没变傻。”
翠翠眨眨眼,站起身,眼睛如同星光洒落,浅浅的,亮亮的。
“那?可能是,我们母女?都比较聪明吧。”
温柔:“……”
难怪建设说,这两口子自信过?头,脸皮比城墙还厚。
“就几步路,你俩不会迷路吧,跟老师叙旧完,自个儿回来吃饭,我就不来请了。”
魏学明老老实实点头。
翠翠回到家,章渝州正端着茶壶下楼烧水,见妻子从外面进来,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翠翠没好气道:“哪来的太阳,今天阴天!”
“嗷,好像是阴天。”
章渝州麻溜地泡茶去,没回书房,而是在翠翠对面坐下。
他手指抵在茶几台面,好奇地问翠翠:“你刚去干嘛了?怎么不叫上我一块啊?”
边说话,边越过?茶几捉住翠翠的手指,猛男撒娇:“媳妇儿,你最近都不爱搭理我了?”
翠翠瞪他。
倒打一耙,可恶!
“是谁忙起来就听不见外界动静的啊,叫你好几回你都没听到,我还说是你故意不搭理我呢?”
章渝州动作?一顿:“……冤枉啊夫人!”
“哼。”
翠翠别开脸,浅茶色眸子迅速闪过?狡黠,故意逗他呢。
“好了不生气啊,中午想吃什么随便点,我通通都做。”
章渝州从对面换到翠翠身旁,半搂着妻子的肩膀哄她。
“酿茄子。”
“做。”
“四喜丸子。”
“也?做。”
“佛跳墙。”
“做做做,通通都做,等等,这菜做了今天也?吃不了……”
“……”
夫妻俩耍了会儿花腔,翠翠这才说魏学明和孟小?草来了。
章渝州诧异,幽深的眸子里疑惑满满,问出的话却?是直指核心:“他俩在处对象?”
翠翠迅速歪倒在沙发上,幽幽道:“没处,但感觉也?快了。”
孟小?草来之前,她不觉得这俩能处上。
学明虽然?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太青涩了,就跟没熟的青桃子一样?涩口。
孟小?草见了天机,眼界自然?不低的,哪会看上一颗没长成的果子?
可现在不一定了。
翠翠发现学明提起魏华明在革委会时?,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加之那?憨小?子突然?把人带到大院,这就让他自己的“价值”翻了几倍,至少在孟小?草眼里是这样?的。
十七八岁在乡下正是婚龄,一个有情?,一个有心,说不定啊马上就能吃到便宜弟弟的喜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