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江初月只觉得耳边似有什么被炸开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像是笼罩了一层茫茫白雾。
这样浅显直白的言语,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当面跟她讲。
这句话于江初月而言,甚至比之前沈如归的那句“初月,我在等你长大”更有冲击性。
江初月从不否认,在她内心里,沈如归于她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太多的原因,但她却从不曾细究。
即便是早些时日,沈如归说了等她长大的话,在当时,也确实撩拨了她的心弦。可在接下来的日子,她虽明了沈如归的心意,可对方并没有太多过分的行为或是言语,她心底的一些浮躁,好像也慢慢地都归于平静了。
然而,此时此刻,沈如归突如其来的一句“你也是三桥村最漂亮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江初月突然鼻子一酸。
酸什么呢?
不就是夸你一句漂亮吗?
至于这么夸张吗?
江初月不知道,说不上来,可情绪在此刻,就是这样的。
“怎么了?哭了?”
耳尖的沈如归听见江初月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的声音。
江初月摇摇头,抬头看向沈如归,眼眶有些红,却是没哭的,“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夸我,有点激动。”
沈如归眼眸暗了暗,突然问,“认字吗?”
江初月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认字的。”
说完,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自己,不过是小学毕业,其实认字不多,顿时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来,“认的不算多。”
沈如归似是没发现她的尴尬一般,笑了下,“没关系的,想认字的话,我教你啊!”
江初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聊到了认字这上面去了,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上门找沈如归教自己认字的那天。
说到做到,江初月把纱布抻平整后,沈如归把另一个大桶拿过来放在旁边,他和江初月两人捏着纱布的四个角,包裹起来,而李伟明将昨天揉搓出来的水从纱布上倒下去,进行过滤。
昨天的葛根全部捣碎了,但其实也只揉搓了一半,在他们三人刚进行第一次过滤的时候,陈芳芳来了。
随即,他们三人在一旁进行过滤,而陈芳芳带着狗娃开始揉搓剩下的葛根。
四个人带一个跟玩儿似的狗娃,不到十一点的时候,竟然全部过滤好了,有三桶水。
现在把三桶水的面上用纱布盖住,以免落灰,再静置一夜,就可以倒掉上面透亮澄澈的水,将下面的沉淀物取出来晾晒了。
因着有人帮忙,完成的速度超出江初月的预计,“我下午给你们做红薯饼吃。”
原本已经累瘫了的李伟明听见有好吃的,顿时又精神了,“红薯饼?用红薯做的?好吃吗?”
江初月还没回答,倒是陈芳芳挥了挥手,“小花,还是别了,你还是多存些粮食吧。”
江初月冲陈芳芳笑笑,“芳芳姐,没事儿的,用不了多少红薯的,分粮时候分的红薯,都快塞满我家的红薯窑啦。”
他们家的红薯窑是村长家借他们用的,江建文和张雪芬没在家,江初月和狗娃也挖不了红薯窑。
分粮的时候,江建文和张雪芬不在家,江初月自己做主,只换了少部分的白米,还是以杂粮为主。
白米比杂粮要贵,多一些杂粮,等来年夏天地里的活儿多起来了,杂粮可以随便吃管饱,但白米却是没办法的。
每次想到这里,江初月就恨不得能够时光穿越,早点结束现在这种大集体的生活,早点可以允许个体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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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过午饭,江初月从红薯窑里装了小半篮子的红薯回到家里,直接在红薯窑旁边的溪沟里洗干净,坐在厨房门口削红薯皮,狗娃搬着小凳子挨着她坐,一颗小脑袋不停的点,小鸡啄米似的。
江初月看的好笑,洗干净手,打算哄狗娃回房午睡。
狗娃还不愿意,双手抱着江初月的胳膊不起身,脑袋在江初月的胳膊上拱啊拱的,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狗娃,你这是在撒娇吗?”江初月把狗娃已经有些挡眼睛的刘海拨弄到脑袋上,露出他的额头。
狗娃抬头冲江初月咧了咧嘴,大概也不太明白撒娇是什么意思,反正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身体就是不动。
江初月无法,就说,“那你要是困了,就回房睡觉,好不好?”
这话说了两遍,狗娃大概听明白了,一下子收回了抱着江初月胳膊的手,很乖巧的放在膝盖上,一双和江初月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还冲她眨了眨,漆黑澄澈的眸子里,干净的似婴儿一般。
江初月做事麻利,削红薯皮也算是做惯了的,半篮子的红薯,很快就削好了,拿到后院用水清洗干净之后,直接上锅蒸上了。
红薯饼做法简单,红薯蒸熟,按压成红薯泥,在里面加白糖还有糯米粉,倒水揉成面团。
一定要揉到软硬适度,颜色均匀之后,揪一小团面团按压成四方形,再上锅蒸熟。
这次蒸熟之后,便需要在锅底刷一层浅浅的油,将整好的面团放在锅里,小火煎。
直至两面带点点焦黄色,红薯饼便做好了。
其实,如果有白芝麻的话,在红薯饼整好之后外面裹一层白芝麻,再上锅煎,那样味道会更好。
不仅有红薯的香甜,还有白芝麻的清香。
她用小篮子,装了有十来个红薯饼,带着狗娃去了村长家。
村长不在家,大概是又在忙着村里的什么事儿了。反正三桥村不大,可村长好像总不得闲似的。
陈嬢嬢拿着筐在院子里坐,拆一件旧的毛线衣,大概是打算重新再织。
“陈嬢嬢,忙着呢。”江初月进到院子里,先开口打招呼。
听到声音,一旁帮忙的陈芳芳先起身回屋里搬了两个凳子出来。
“哟,我这正说着呐,等我这毛线衣拆好了上锅煮上了,就把板栗糕给你家送去呢。”陈嬢嬢笑呵呵的说。
江初月把手里的红薯饼递过去,“嬢嬢,我在家做了点吃的,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不等陈嬢嬢推拒,她继续道:“芳芳姐这两天帮我挖葛根这么累,就当是我感谢她了。”
“没有没有,我还学你技术啦。”陈芳芳觉得不好意思了。
陈嬢嬢也觉得江初月客气了,“你这孩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家里没大人,再说这就是上山挖点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互相帮忙不是正常的嘛。”
江初月跟着笑,“那我做点吃食给邻居吃,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陈嬢嬢被江初月这么一堵,顿时指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嬢嬢,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要是吃着好,我教你做,等过年的时候,在家做点,也算招待客人了,免得到时候还得再去镇上买糖果什么的。”江初月说。
陈嬢嬢掀开小筐的帘布,拿了一块,“瞧着跟馒头有点像,不过,这捏着,又有点硬。”
陈嬢嬢凑近闻了闻,“放油了?”
江初月笑了下,“嗯,就在锅底刷了一点点油,炕的。”
“你这孩子,尽浪费。”陈嬢嬢一边心疼,一边张口尝了尝。
陈芳芳见她妈妈都吃了一块,便也跟着拿起一块尝了尝。
“唔,好吃,是甜的,糖味儿和红薯的味道掺在一起,好香啊。”陈芳芳含糊不清的说。
“恩,却是好吃。”陈嬢嬢吃了一口,“表皮有点硬硬的,可里面的瓤子却是软软的,不论是大人小孩,都适合吃。”
“你们喜欢就好呢。”
江初月见她们都爱吃,心里也高兴。
作为厨师来说,最幸福的事儿,大概就是自己做出来的食物人人称赞不说,还都进行光盘行动。
“哦对了,小花啊,”陈嬢嬢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陈嬢嬢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爸妈这次估计得等到冬月上旬才能回来。说是,堤上活儿多,这次的工期有点长。”
江初月“哦”了一声。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好像十月初十左右,那些人都回来了。这一世,不仅爸爸妈妈避开了那场灾难,现在连工期都拉长了?
工期拉长,就意味着赚到的工分就更多了。
好吧,这么一算,好像也挺划算的。
陈嬢嬢见江初月没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
“小花,你爸妈在地上出工也算是好事呐,你现在虽然说和供销社合作能赚点钱,可是等山上的板栗没有了,那怎么办?再说了,你家现在只有钱没有票,想去镇上买东西也不好买呀。”陈嬢嬢宽慰道。
江初月感激的一笑,“嬢嬢,你说的我都知道呢,我没事儿的。我刚刚就是在心里算着我爸爸妈妈还有多久回来呢。”
陈嬢嬢见她表情不似作伪,便放心了,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她放下手里的毛线衣和筐子,拍了拍手,起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托我做的袄子我做好了,正好你们姐弟俩都在,赶紧进来试试,要哪里不合适,还能再改改。”
江初月当时拿了棉布和棉花回来,才想起自己其实没那么擅长做这些,想来想去,就只能拜托陈嬢嬢了。
还好陈嬢嬢人好不说,也不是个爱说三道四的人,不仅应了这件事,在外面更是提都没提。
这会儿江初月一听棉袄做好了,眼睛都不由得亮了亮,拽着狗娃就往里面走。
“嬢嬢,这么快就做好啦?”
陈嬢嬢在屋里笑了一声,“我都做多少年呐,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活儿。”
江初月去了房里,才看见陈嬢嬢的房里竟然有台缝纫机,心里便了然了。
黑色带斑点的棉袄就那么放在床上,看起来有点鼓囊囊的。说实话,款式就那样,没得挑,就是外面的棉布,也称不上好看。
可这对江初月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里面的棉花我帮着多压了两遍,棉花用的多,不过到时候穿着暖和。”陈嬢嬢拿起一件,在狗娃身上比了比。
“你和狗娃都还是个孩子,哪怕火气再旺,可也动不得,不然长大了身子弱。”陈嬢嬢收回棉袄,示意江初月给狗娃试衣服。
狗娃听话,江初月让他脱衣服他就嫁,没有半点脾气,眼睛盯着江初月手上的棉袄还一脸好奇。
陈嬢嬢在一旁看的好看,心里不免还有些难过,狗娃长的漂亮,看着还精明,谁知道......
“我特意给狗娃做大了些,我想着你家衣服估计也不多,天实在冷,可以在棉袄里面多加两件,这棉袄也套的上的。哦,你的也一样。”
江初月一边帮狗娃套棉袄,一边感激道:“嬢嬢,还是你想的周到。”
“嗐,我都是孩子她妈了,要是连这点事都想不到,这妈不就白当了。”陈嬢嬢说。
站在房门口看的陈芳芳倒是撇了撇嘴,虽然脸上有点不服气,可也老实的不敢当她|妈|的面儿反驳。
试过衣服,两人穿着大小都挺合适,江初月没什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