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先生对自己是很好。
    但哪里能和顾慎比？
    大裁决官的位置空缺了七八年，前任代理大裁决朱望刚刚登位没多久，就被顾慎干掉。
    这个位置上积压的案卷之多，令人发指。
    这么多年“裁决所”能够维持运转，全靠大审判长和大指挥官分出心力承担……顾老爷子现在隐退，山先生也无暇过问，只是偶尔帮帮忙。
    裁决所内部的绝大部分案卷，都交由周锷靳云处理，这两位距离封号只差一线的四阶顶级强者，的确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难题。
    可毕竟，他们不是封号。
    单单是【深海】专门标注，需要大裁决官要处理的高危任务，就堆积了接近十件。
    这些任务有些已经被长野的其他封号接取，处理。
    但裁决所需要负责后续的“复查”。
    头三天，顾慎踩着【真理】铁剑，在江北地区飞窜，一开始还满怀欣喜期冀的沈离，在陪顾慎解决了两宗“s级案卷”之后，意识到了不对……
    大裁决官的案卷，一般都涉及到极度高危的“失控者”，“封印物”，“灾境”。
    长野不可能放任“失控者”。
    封号接取并且处理的，也都是这种“不控制”就会立刻扩散的恶劣案件。
    所以堆积下来的几宗案卷，则是与“封印物”和“灾境”有关。
    主要是后者。
    由于“斗战神域”的笼罩，如今长野是整座东洲最安全的地方，方圆地界没有一枚黑点浮现，可放眼江北地区就不同了，需要大裁决官处理的“灾境”往往都与黑点有关……沈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案卷会被堆积了。
    这根本就不是大裁决官能解决的。
    即便是其他封号强者，也只能干瞪眼。
    他们不具备收容“黑点”的能力，山先生和顾老爷子这种更加强大的封号，也只能做到控制灾境扩大。
    至于消灭……
    只有神座和使徒能够做到。
    “处理掉这座灾境，堆积的案卷就完成一大半了……”
    顾慎站在铁剑之上，眺望远方的红色山林。
    不远处就是红杉区。
    他注意到，坐在铁剑上的沈离，正不断打着瞌睡。
    四阶超凡者，参悟出领域，即便是强攻系能力，自身精神也可以做到“不眠”。
    沈离这是被累坏了。
    身为冥王【使徒】，他只分到了少得可怜的一缕权柄……几乎可以忽略。
    但这缕权柄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掌握了这缕权柄，他便掌握了“消除黑点”的禁忌之力。
    为了让沈离尽早上手使徒该做的工作，顾慎刻意把他喊了出来，连续三天清除灾境的无序源质。
    这是一门极度消耗精神的工作。
    顾慎看到小铁人脑袋如小鸡啄米的模样，忍俊不禁，心底叹了口气，默默送了一缕炽火过去。
    “沈离是个吃苦耐劳的好苗子。”
    褚灵给予了小铁人极高的评价。
    “他的确能吃苦。”
    这几天沈离清除灾境，即便累成了狗，也没喊一声累。
    顾慎缓缓道：“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他去清理神祠山上的那些黑花……”
    “这样，不太好吧？”
    隔着精神海，褚灵都替沈离感到了一些心疼。
    神祠山的那些黑花，实在太多了，李氏用六百年的时间和无数护道者的付出，将这些黑花圈养起来。
    与其他灾境不同。
    如果没有意外，李氏神祠是不会威胁到现实世界的。
    “成为使徒，就必须要背负这样的使命……”
    顾慎沉默了一小会，道：“以后总有我不在东洲的时候，他总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如今五洲的源质增生速度越来越快。
    黑点，灾境，浮现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顾慎对五洲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这也是他虽然心疼沈离，但依旧坚持让沈离继续磨砺的原因。
    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白术先生以一己之力扛着东洲前进，他这位冥火继承者总该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不过顾慎也看出来了。
    接连数日的灾境处理，沈离已经抵达了极限。
    这一次，就不叫醒他了。
    顾慎将【真理】停在了灾境之外，以“炽火”护住了沈离的梦境，确保后者能好好休息，然后缓步走进了灾境之中。
    红杉区的灾境，坐落在一片山林之中，方圆大约只有千米。
    裁决所已经早早拉开了警戒线，设置了封印物和结界。
    至于“黑点”所在的位置，则是动用了青银进行限制保护。
    当年负责这宗案卷的封号超凡者，是隔壁监狱所的大审判长副手白沉。
    这已经是长野能想到的最好的限制手段——
    顾慎踏入结界之中。
    他直接来到了“黑点”所在的位置，五年时间，青银层层限制之下，这枚“黑点”已经扩张了数十倍，当年只是一枚拳头，如今已经快要孕育成一个人形了。
    这种规模，已经可以称之为黑洞。
    黑洞二字本身就是“无序”的集合，长成什么模样都不奇怪，顾慎看着被撑裂的青银，神情平静地伸出手掌。
    “咔嚓！”
    他从外部击碎了青银。
    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成熟的无序源质会自行孕育出各种规则，一旦没有强逻辑材料的限制，它们会爆发出恐怕的杀伤力。
    但可惜。
    此刻站在黑洞前的，是冥火继承者。
    “轰隆隆——”
    青银破裂的那一刻，人形黑洞仿佛活了过来，它竟是张开双臂，对着顾慎扑来。
    顷刻间顾慎眉心燃起盛大灼目的火光！
    炽火覆盖之处，一切的无序规则都被吞噬，转化——
    无序，转变成为有序！
    “呜呜呜！”
    风声呼啸，这仿佛活过来的人形黑洞，被炽火灼烧之下，发出了类人的尖锐痛哭声音，立刻放弃了拥抱顾慎的举动，转身向着灾境的远方掠去。
    顾慎皱起眉头。
    他去过北洲边陲，踏足过旧世界，见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黑洞”，这觉醒出人类意识的黑洞，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是无序的集合。
    那么诞生出怎样的规则都有可能。
    顾慎瞬身来到“人形黑洞”身前，面无表情挥手，直接一耳光对着面前的人形黑洞拍了过去！
    砰！
    这一巴掌，附带着“炽火”的独特秩序特质，打得黑洞半边身子都炸裂开来，整片红木林都燃起了滔天的火光，火海将两“人”包裹在内。
    身躯被打掉一半的人形黑洞，在地上翻滚，扭曲，哀嚎。
    “……”
    顾慎看得一阵沉默，这行为真的很像人类。
    像是人类当中的婴儿！
    “这不合理。”
    褚灵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声音困惑地说道：“黑洞是无序的集合，诞生出意识不就等同于是无序变成了有序……这人形黑洞在模仿人类的行为？它已经被封印在青银中了，怎么可能接收到人类社会传递出来的信息？”
    “这的确很不合理。”
    顾慎冷冷开口：“理论上来说，如果猴子的数量足够多，它们不断敲打键盘，甚至可以编写出【深海】的源代码……可如果猴子真的敲出了【源代码】，我更愿意相信是有更高阶的生命层次在掌控着它们。”
    “我赞同你的说法。”
    褚灵沉默了一秒道：“在我的认知中，猴子敲击出【源代码】并不是概率问题……如果认知无法抵达这一层次，那么【源代码】诞生的概率永远是零。亿万兆数量的猴子，也永远敲击不出来【源代码】，因为【源代码】的字符，根本就不是键盘能够制造出来的。”
    所以黑洞……也一样。
    “或许黑洞无序的背后，蕴藏着极度庞大的有序的‘规律’。”
    只不过人类，超凡，乃至神座，都没有办法触摸到这无序背后的有序。
    因为他们的层次还不够。
    顾慎上前一步。
    他没给这人形黑洞丝毫的喘息机会，再是一巴掌，将剩下的半边身躯拍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