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六,你的眼睛睁得太大了。”萧元河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这样人家会怀疑我们夫妻不和睦,这不和睦呢他们就会给你立规矩试探我。”
“那又怎么样?”卫娴转头面向他,“我觉得他们不希望我跟你太和睦,你在外面名声是这样,我的名声又是那样,你说我们突然如胶似漆是不是更令他们怀疑?”
萧元河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名声,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又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我们虚虚实实让他们琢磨不透是最好,这样,老王妃也不会针对你。”
“你和老王妃似乎不亲近,为什么?”卫娴直白地问出来,她老早就好奇,按理说,他是老王妃嫡亲的孙子,长孙不是更讨老人家欢心吗?
她家里祖母就最喜欢她大哥,样样都以大哥为重。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问题真多。走了。”说完,萧元河掀帘迈进屋内,留给她一道潇洒的背影。
屋里宫女纷纷行礼,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来了?”
“娘。”萧元河左右看了看,“父王呢?”
“你这什么话,你娘在这里,你找爹干什么?”
“什么大事比媳妇敬茶重要啊?”萧元河不满,“他是不满意我的王妃,还是对我有意见?”
这个爹,白跟他喝了那一顿酒!还是冷落母亲,也不知道他在避个啥。
卫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情况她也没遇到过,心里难免在想,武威王是不是真的对自己不满。
“瞧你说的什么话,北郊大营出了点事,他正好去看看。”长公主嗔怒地瞪他一眼,又转向卫娴,“家里没什么要守的规矩,也不用日日请安,只是今日特殊些。”
这时,嬷嬷端上了新茶,卫娴笑着端起一杯,仪态端正跪下敬茶:“婆婆请用茶。”
房中只有长公主坐着,没其他人,这新妇敬茶之礼也不复杂,卫娴就没那么紧张。
长公主接过茶,眉开眼笑地抿了一口,将桌上用金线绣着的红缎锦袋递到她手上,“叫娘亲切些,我们家不讲那些虚礼,我和你还如以前般相处,如今虽是婆媳,如果这混小子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
“娘。”卫娴红着脸小声叫了一声。心里有点虚,总觉得欺骗了对自己很好的一位长辈。
“好孩子。”长公主握着她的手,“等会儿还要去看看你们祖母,娘陪你们一起去就是了。”
她肯定不会让卫娴被刁难。
“殿下,王爷回府了。”
门外有小宫女通报,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自己掀了门帘走进来,“公主,我没回迟吧?”
长公主:“……”
居然记得今日新媳妇敬公婆。
贴身宫女们很欣喜,气氛一下子就不同了,每个人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王爷这是第一次这么早回来!
长公主虽恼,但是卫娴看到她眼睛亮起,比刚才精神百倍。她以前听说,长公主和武威王感情很好,就是武威王是个大孝子,老王妃对长公主不知是何原因总不满意,两人这才变得相敬如宾。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回来,导致新媳妇先敬完了婆婆再敬公爹,好在武威王不讲究这些。
卫娴是第二次见武威王,比起小时候见过的那次,武威王有些变化,不像以前那个年轻潇洒的俊美王爷,多了些风霜,想来西北边垂之地苦寒,又是领兵镇守,自然没有京城舒服。
萧元河长得很像他,大概萧元河老了就是这个样子。
“好好照顾你们的娘,多陪着她。”武威王喝了媳妇茶,对卫娴还算满意,和颜悦色地叮嘱了几句。他听说是萧元河主动求娶,为儿子终于长大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对妻儿愧疚深了几分。
“父王。”萧元河嫌他啰嗦,猛盯桌上的木匣子。
那是送给新媳妇的见面礼。
“你这孩子。”武威王笑骂一声,将盒子递给卫娴。
“谢谢父王。”
盒子有些重,四四方方的,两个巴掌宽,扁平,木料磨得很光滑,雕刻的花纹也很精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想到萧元河那么急切,想来应该是什么宝物吧。
给公公婆婆敬完茶,一家四人又备车去武威王府。
比起公主府的冷清,武威王府就热闹多了,人气足,府里来来往往一片忙忙碌碌,路上时不时遇到手捧托盘的丫鬟,还有搬搬抬抬的小厮。
卫娴是第一次到武威王府,悄悄暗中观察。
萧家是兴旺几百年的望族,府里打理得很好,古木参天,枝叶繁茂,竹林梅林点缀在宅院各处,清幽雅静,沿着抄手游廊绕了好几圈才到正院。
不愧是当世第一门阀。
“怎么不走主道?”卫娴看着那边笔直的青石路,悄悄问萧元河。
“娘有意让你熟悉王府,省得你下次迷路。”
萧元河跟她咬耳朵,长公主回头正好瞥见,笑了笑,温柔看向武威王,想起当年自己初次来武威王府的情形。
武威王似乎也想到同样的场景,看着长公主,目光越加柔和。
卫娴不相信萧元河说的,趁人不注意,飞速捏了他一把,然后端庄挺直腰背走路。
萧元河倒抽了口气,想对付她也是不能够了。
第23章
老王妃张氏所居的院落极大,参天古木倒是没有,院里修竹成林,小桥流水,偶尔一丛牡丹点缀其间,犹如画上的点睛之笔。古朴的青石板路显得有些年头,但是石头缝里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溪水清澈见底,溪中有锦鲤成串游过,趣味横生,溪边围栏有几个穿着富贵的小男童趴着看鱼,仆婢们紧张的围着,生怕孩子跌入浅溪。
卫娴悄悄看了一眼,猜测这些或许是老王妃的重孙子和孙子。
萧家二爷成亲早,为人风流,最大的孩子只比萧元河小几天,已经娶妻生子,长孙都三岁了,萧二爷的小儿子也是三岁,外室生的,去母留子,当初还闹了个案件。
尽圆跟她说起这桩事的时候愤愤不平:“姑娘,你评评理,哪有这样的道理,只为给嫡妻一个交代,就把人大冬天的赶出去。”
京城老一辈的风流男子,除了卫家的姑爷靖候,就是萧二爷最让人侧目,外室多,无一例外去母留子。
卫娴望了一眼前面与长公主并肩走着的武威王,心想,一母同胞也有不同。
正堂传来笑声,人还不少,小丫鬟见到他们来,转身掀帘子传话去了。
此时堂内,老王妃高坐主位,左边坐着萧家二夫人和四夫人,右边下首坐着庶出三爷的正妻,身后站着三爷的两位妾室,剩下的位置坐着王府的几位表姑娘。
左边还有几个年轻女子,是萧府的姑娘和媳妇。
二夫人柳氏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临近四十,看着显老,与老王妃坐一起,倒不像是婆媳,更像是同辈人。
因为她心慈,管不住夫君那帮妾室,端不起宗妇的模样,王府中馈是四夫人马氏在掌管。
马氏听到禀报,扬起柳叶眉,“听说这新妇懒名,如今倒是见识了,屋中皆是长辈,她倒是珊珊来迟。”
柳氏望了老王妃一眼,见她神色浅淡,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祖母,堂兄大喜前日那样对待您,您还给他脸面,照孙女看,堂兄这是有恃无恐,不尊长者,只怕往后这位嫂嫂还不得恃宠而骄。”
“诗绘。”柳氏喝止自己的女儿。
萧诗绘刚及笄,自幼养在老王妃膝下,眼光甚高,满心嫁入皇家,对萧元河是一百个看不上,她与卫娴又有些小恩怨,这会儿忙着上眼药。
老王妃淡淡扫了屋内一眼,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丫鬟准备茶点。
“家和万事兴,如今你伯父与你父亲和睦相处,你们几个小的就别整天嫌这嫌那的,我们萧家能有今日,皆是大家恭驯谦让的结果。”
“祖母教训的是。”萧绘诗低头认错。
老王妃轻轻放过。
嬷嬷取来软垫,铺在屋子正中,老王妃又吩咐增加案几招待长公主。
她面前的案几上放置着萧家的家训册子,厚厚一摞,另有一叠萧府各房准备的新妇见面礼的礼单及以往来帐册。
众人悄悄侧头看着房门。
长公主许久没来,这次与王爷同来,是个人都知道她是来给儿媳撑腰的,听闻长公主对卫六娘十分亲和,今日怕是有热闹看。
一屋子女眷翘首以盼,等着屋外四人。
丫鬟打帘子,首先入内的是武威王,他一进屋,抬眼看向老王妃,微微一笑,行礼道:“母亲今日气色不错。”
“家有喜事,老婆子还能不高兴?”老王妃望向新添的空位,“坐吧。”
武威王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示意她不用担心。
长公主上前行礼:“给婆婆请安。”
“嗯。”老王妃淡淡应了一声却没叫坐下。不过,长公主也没理会,径自坐到武威王身边。
武威王坐在女眷群中微有些不自在,看了一眼随后进来的儿子,心情又好了。
“给祖母请安。”萧元河牵着卫娴的手,吊儿郎当地问候了一句,没有行礼。
卫娴被他牵着手,行礼不便,暗自怒恼。这是干什么,凭白给人添话柄。
老王妃扫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笑着看向二房孙媳,“你们瞧瞧,福王这么护着自个媳妇儿,倒是怕你们欺负了去。”
“祖母,福王妃定是个懂礼数的,怎会欺负我们。”二房长媳是个圆脸蛋长相福态的姑娘,看着活泼得很。
“是呀,我听说福王妃最讨卫府老夫人喜欢,都舍不得她出嫁呢。”萧诗绘接过话。
跟着卫娴一起来的尽圆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里微恼,怎么这些人都阴阳怪气的,怪不得长公主不喜欢他们,姑娘以后要是天天得请安还不得怄死?
萧诗绘阴阳怪气说了一通还不解气,还要再说些,被萧元河凶狠一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瞧你们说的什么话,如今我们成了一家人,自然是要相亲相爱,上茶吧。”
老王妃嗔怪地望了她们一眼,吩咐嬷嬷端茶上来。嬷嬷弯腰端着托盘走到卫娴面前。
卫娴伸手去端茶杯,还未触到就察觉茶杯的灼热,满杯的茶汤几乎要溢出来,心中一凝。若是她不端,就是自大不尊老,要是端了免不了被烫到失态。
长公主侧头朝老王妃笑吟吟道:“婆婆今日气色好许多,人逢喜事皆是如此,媳妇想着,说不定年前还有一桩喜事。”
她转头看向萧诗绘:“诗绘及笄宴办得极成功,有几家都下了帖子邀去赏月,就是我这阵忙于元河的亲事,这不,刚闲下来,今日皇后娘娘又召我入宫,元河他们也要进宫谢恩。”
萧绘诗眼睛一亮,其他萧家姑娘也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
皇后娘娘许久未露面,现在召长公主进宫,能是什么事呢,六皇子成亲多年只一个皇子妃,膝下尚未有孩子,不久前宋贵妃刚给四皇子纳了侧妃,这几日传来消息,侧妃有喜,有了子嗣,在陛下眼里自是不同。
朝堂里的事她们是不懂,但也知道,如今六皇子与四皇子总归要选一人出来继承大统,子嗣影响深远。
六皇子身份尊贵,他的侧妃自然也是不差的。
即便不入六皇子宫中,得娘娘召见,也会被各家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