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完书房,目光重新落到裵文野身上,他仍站在小叶紫檀边,亦在看着自己,眼底有探究和思考,楸楸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可她或多或少能感觉出来,他那镇定的目光,就像是在剥开她仅有的衬衣。
被这个念头惊诧,楸楸蓦然紧张,脸渐渐变得粉红,是要来一次书房play?不会吧。
楸楸被自己的想法羞得抬不起头,又否认,这人不是说要开会么?应该不会那么不正经的吧?
要是有什么声音就好了,可除去空调电脑吹出与散热的风声,窸窸窣窣地微噪,便只剩下几米开外传来整理桌面文件的声响。
“杵在那儿干什么?”裵文野终于出声。
“我……”楸楸不知道自己要来干嘛,茫然地看他。
裵文野将手里的牛皮袋放进抽屉里,声音不咸不淡,“脱衣服吧。”
楸楸一个猛抬头,看着他。
他面不改色,“还要我please你吗?”
楸楸:“……”
楸楸忿忿不平。这个人,为什么可以一本正经地耍变态?
裵文野却不再催她,在小叶紫檀前坐下来,注意力彻底从她身上转移到显示屏前,看着邮箱里的红点,点开第一封。
给她说着这间房的规矩,“爬过来,不许发出声音。”
第52章 书房
◎「粤夹英会议」◎
她还在原地做斗争, 然而裵文野已开始上班,电脑主机发出嗡嗡几不可闻的声响,窸窸窣窣地,楸楸盯着地面, 又不由自主地瞟到了那张小叶紫檀, 这么大一张桌子,底下空间肯定非常宽敞, 跪一个她肯定绰绰有余, 书房铺满地毯, 爬过去肯定不会磨损膝盖,但明天肯定会有淤青, 因为她的皮肤总是轻易就出现淤青。一连好几个肯定的猜测,楸楸呼吸隐约在变重。…fuck。
不可否认,好刺激。楸楸魂不守舍地心想。
裵文野已经连上下午的线上会议,倒不是什么严肃的会议, 也非必要他参与的会议, 于是当他突然间点进这个会议室时,俨然吓到视频会议里的众人, 不过上司来监工,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所以大家很快反应过来, 有条不紊继续开会。
这个会议主要是各个部门一起过一下接下来的follow up和solution,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线下是通常凑不齐人, 有的部门经理在家工作或出差, 所以设置了线上会议, 但也有的在公司会议室里坐着开会。
会议全程是粤夹英, 整个气氛暗潮汹涌,有部门对骂起来了,言辞激烈,语速很快,活像个□□大会,伴随着香港年轻人惯有的懒音,楸楸是一句都听不懂。她慢慢腾腾卸下衬衫,恨不得世界摁下慢动作的开关按钮,遗憾这个世界不可能如她所愿。
会议里的这道女声彷佛在她脑海里腾出了弹幕,“对面几时submit proposal(提交方案),我地就几时比feedback(反馈)……”没了蔽体,周身阴冷,她缓缓跪下来,隐约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从电脑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摇了摇莫须有的尾巴,一步一步,颤颤悠悠挪动般地爬到小叶紫檀边。
“我建议各个item(项目)deadline(截止日期)样样写清楚,次次都拖到某法子收尾,到咗last minute先话交唔到……”
脑海里话音不断,然而这道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又进不到脑子里,左耳进右耳出,彷佛在吵架,这种打起来的情况似乎常有,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楸楸低喘着呜咽两声,顺着空隙钻到小叶紫檀底下。
比她想象中要宽敞,然视野并不开阔,一切都在受限,她看着唯一的出口,眼睛平视,只能看到那人的黑色皮带与金属扣。木头味馞馝,势要让人沉溺其中。她两手撑着地毯,再颤颤悠悠地嗅着味道过去。
膝盖被轻轻挨到,裵文野大大方方地坐着,看她眼睛微阖,睫毛密密地盖下来,在眼下两颊投出一排毛茸茸的阴影,睫毛纤长颤动,出卖了她的乖巧,暴露了她的内心紧张,却依然强装镇定,顺着膝盖,一路吸着鼻子,也不知在嗅什么,鼻翼翕动,像是动物小崽初次猎食。
会议已经不知道到了哪个部分。掷地有声又中气十足的女声中,夹杂着咯哒一声金属碰响。无人在意,现场键盘轻叩的大有人在,混杂着不时喝咖啡吸溜的声音,楸楸抿着被皮带扣反弹打到的嘴,抱怨地抬起头一看,冷不丁对上裵文野暗一个度的隐晦眼神。
“同之前嘅commitment(承诺的量)差到十万八千里咁远……”都红了。她心想着自己的嘴唇,装可怜地蹭了蹭裵文野摸上来的手心,裵文野被取悦到,好心帮她解了皮带,她似乎开心极了,舌尖吐出来,在他手心手腕上轻舔,反而被指尖夹住舌尖,她唔唔两声,却没挣扎,乖巧地让指尖探进嘴巴里,有涎水溢出嘴角,“但系你睇下,你地嘎阵嘅performance(表现),对得住公司投入嘅investment(投资)?”
这些话,能不能听懂都是一阵阵的,楸楸低下头咬着链条往下滑,安静的书房忽然滋啦一声,似乎传达到会议里,说话的人一顿,却并未在意,继续说,“成个h1(上半年),q1q2(两个季度),你地先run(运作)咗六个project(项目)。”扑面而来的温度让楸楸脸红一阵,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抬头去看裵文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进行下去,然而比起放弃,她更想得到对方的鼓励,
裵文野摸了摸她的下巴和唇部,再度戳开她的嘴巴,他面上面无表情,任谁都猜不到他在做什么,楸楸握住他的手腕,舔湿了他白皙的指骨,“一共六个project!先hit target(达标)咗几个?今年嘅rating(排名),你地嘅region(区域),唔使讲,肯定又垫底啦。”过了一会儿,楸楸被他拍了两下脸颊,脸上瞬间湿了,都是她的口水,她睁着眼睛大大地巴望着裵文野,裵文野眼睑微垂一下,示意她继续。
会议里的女声也在继续。
“某话annual meeting(年会),我就问你地,下个星期team building(团建),你地仲有面去?”楸楸已然头脑发热,低下头,牙齿轻咬布料拉下来,又跟被什么打到似的,闭着眼睛条件反射坐在地上,脸上还留有被打到的触感,就跟当头一棒没什么区别,还是热的,她越挫越勇似地从地上爬起来,“仲有,amy,你地果个plan(计划),我睇过晒了,”楸楸再度深呼吸一口气,收着牙齿慭慭然地套进去,“schedule(流程)仲系有嘀问题,我话你地啊,应该多嘀同agency(代理公司)交流!多嘀沟通,某话出咗问题先去repair(补救)!”
好满,一时间进退两难。“醒目d,憨居居好似碌木咁,有嘀喇楞嘅bu(业务单元),冚棒缆engage(参与)埋入来,咁咪有resource(资源)咯。”
裵文野叹一口气,也不知是受楸楸影响,还是受会议影响。都有,会议听得脑壳疼,下面部门每天都这么开会的吗?他又低头看楸楸,眼热,虽然是第二次这样了,却还是头一次在有光的情况下,看到楸楸吃这个。
“我唔想suffer(受苦)你,但系你地再系咁啊,下半年嘅plan(计划),我完全某solid(充足)嘅reason(理由)去帮你地争取,finance(财务部)啊,最中意challenge(质疑)噶啦,你地再系咁,公司边有法子support(支持)你地啊?”偌大的书房,一时间几道声音交汇,吸溜的水声愈发明显,就快要盖过会议里的女声,渐渐地,屏幕里有几个人表情怪异,似乎听到了什么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当下的声音。
裵文野移着鼠标,关掉自己的麦,才空手去教训楸楸,“有没有让你不许发出声音?”又被拍了两下小脸的楸楸,唔唔两声以示回应,但声音是一点都没有小。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楚裵文野说了句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有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摇了摇莫须有的尾巴去回应,她在幻想着自己应该是一只小狗,去取悦眼前这个人,小狗是听不懂人话的,包括背景音里另一道男人声的播报,“仲有咩input(补充)同comment(意见)?”
?
“anyway,其他嘢我唔care,大家卑d心机,落力d做嘢,唔好话到时收到warning letter(警告信)啦,噶阵时势咁困难,某咗份工就唔好啦,所以用心d,mett(做)咗自己嘅quota(指标)。下个月裵生组嘅team building(团建),轮船喔,为公司做多几年,海岛都话唔定噶。”
各个部门过了一圈,散会了。楸楸嘴巴也肿了,几个屏住呼吸的深入,裵文野的呼吸也终于乱了几分,不凑巧地是他摆在桌面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裵文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真没用。”他说着,接起了电话。
以为是自己被骂没用的楸楸呜呜两声表示反抗。助理通知他开会时间临近,这次是海外公司的线上视频会议。
第53章 日记
◎「那你为什么不摸摸我?」◎
因为这里也人如其名, 白皙干净又文又野,于是吃起来也舒服。楸楸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因为就算是这样,也觉得爽。被摁着来了几下, 终于结束。她干咳着坐在地上, 裵文野看着她这样,又无声叹口气, 将她拉起来, 抱怀里, “这样也舒服吗?”
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嗯。”楸楸有点害羞, 脸往他颈窝里躲。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楸楸便想跑了。裵文野还有会要开,无法继续,她待在这里觉得有点尴尬, 到底还是人, 无法真正像小猫小狗那样,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得到主人的爱。
更别说她想要的是偏爱, 而不仅仅是被爱。
裵文野也没拦她, 摸摸她之前被戳的脸颊肉,很薄, 又软又薄,就让她出去了。
路过那件衬衫和一次性底裤, 楸楸捡起来, 麻溜地离开了书房。
到下午四点多, 裵文野结束会议, 从书房出来, 先去卫生间放水,才打算去找人,然而纸巾擦完手,扔到垃圾篓时,裵文野从里看到了一点微妙地,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软导管,还有几包用完了的冲洗袋。不亚于早上看到楸楸躺在玻璃衣柜里,一路滴落白色□□的冲击,喉咙滚动,他咽了咽口沫,百感交集,很难说清楚当下是什么心情,有那么长达一两分钟的忘了接下来要干嘛。
直到客厅传来门铃声,裵文野才想起来,晚上要参加婚礼,给楸楸订的礼服到了。
既然是人家的婚礼,不好夺人家的风头,只好尽力去低调,参考这是一场中西结合的婚礼,新娘要穿白色婚纱裙,后要穿红金凤褂裙,所以他给楸楸定了肉橘色丝绸吊带连衣裙,外搭一件米色小香风外套,挡掉露背的设计。然而现在这么一看,心情复杂,今天这扇门,还不知道出不出得去。
他在卧室里找到楸楸,屋里没开灯,落地窗帘半开着,人侧趴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臂膀,似乎睡着了,大约是累着了?自己操作软导管还是有些难度的。
屋里光线不足,他将盒子放到一旁,走到床边去,人没有彻底睡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抬起头来,头发乱糟糟的,乱了视野,她又闭上眼,“几点了?”
没有回答。裵文野看到她压着半边手臂的本子,沉默半晌,抬着她手臂抽出来。
一个平平无奇的蓝色商务办公笔记本,书皮加厚带扣,瞅着有些年头。裵文野想了想,多少年了?七年?八年?应该是八年,是初初遇到楸楸那天回家的路上,街边一家十元精品店里买的。买来写日记,不过没写多少页。
那段时间他很艰难,面临职业生涯的抉择。其实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顶多还能苟延残喘一下,做心理准备,把挫败感降到最低,和活着产生一个温和的过渡,好让他觉得就算生活没什么意思也能活下去。
他开始往上面写,他好像有喜欢的女生了。不过这个女生是别人的女朋友。不过也不一定永远都是别人的女朋友。他有空时会从训练基地出去,回一中去看楸楸,看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她跟同学有说有笑,身体的呼吸感很强,落日斜晖映照在她的脸上,非常漂亮,充满璀璨的生命力。
生命力。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就像眼前这个人。
不过他不愿意等,好多个不过。一次在基地男卫,薛可意走到他边上放水,薛可意脸上露出了惊讶,这是一个关乎于欲望的转折。
在好多个带有颜色的梦里,他开始幻想如果楸楸是他的女朋友,也从心底里认为薛可意配不上楸楸。如果楸楸是他的女朋友,他该怎么做,这个笔记本便是这样的用处,日记里写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寄希望于有天跃然纸上。还包括他根本没实战经验的自嘲,他只是幻想太多了,多到楸楸骂他是变态,他都觉得是对的。不否认,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绅士。
好半天没有回答。楸楸迷迷蒙蒙睁开眼,只见裵文野杵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她蓦然清醒,昏昏欲睡前的一句话,重回到她的脑海里,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好狡猾,那天还装作不认识我。
察觉到她醒了,裵文野将笔记本放到一旁,又听她问几点了,裵文野如实回答,在床边坐下,整理着她凌乱的发。
他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楸楸眼睛里有点光,也有点精疲力竭的颓感。
“你不喜欢吗?”
很难说不喜欢,因为这确实很刺激。裵文野心想。
但是……
“这个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爽的。”他说。
“嗯?”楸楸似乎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两眼沾上一点茫然。
她还不知道裵文野看到了垃圾桶里的东西。
“会痛的,知不知道?”
楸楸‘啊’了一声,明白过来。
她微微点点头,“我知道,刚才就很难受。”
裵文野说:“那你还做?”
楸楸说:“可是心里爽。”
裵文野早知道她恋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生长得很好,学习好,考上世界名校,拿下四年奖学金,交友圈里人缘特别好,撇开父母给的零花钱,毕业一年就赚了七位数存款,在无数人眼中,她都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然而呢?童年缺爱可真是害人。
楸楸忽然出声,“裵文野。”
“嗯?”
“你是不是害怕啊?”
“怎么会?”
“那你会为此开心吗?”
会为此开心吗?裵文野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这句话,冲击倒是有,震撼也有,连带着快感亦是强烈的,可要说开心吗?也开心,但更多的是所有情绪交集糅杂在一块儿,反而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开心的。”他说。
“…你好狡猾。”楸楸嘟囔道,“态度模棱两可。”
冤枉,他说的都是实话。看着楸楸这样,他是即开心,又觉得如果楸楸只是为了让他开心,那么此举没必要。他开心的方式太多了,不需要她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可倘若这是楸楸也开心的玩法,那么他的回答或多或少显得无关紧要了。
不过,楸楸似乎已经进入角色,想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裵文野思索片刻,“你可以问我喜不喜欢。”
楸楸眼睛里似乎重新恢复一点光的希望。
“那你喜欢吗?”她小声问。
“喜欢。”
楸楸沉默半晌,似乎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也不知道是不满意答案只有两个字,还是不满意这两个字还是问题里都有的两个字。
“真的喜欢吗?”
“嗯。”
“那你为什么…”好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