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一听也急,觉得杨举人此人挺好的,考虑的周道,三少爷每次必考就中,确实是没来过盛都贡院。
齐少扉答应,一同下楼。
墨玉跟在后头,小声嘀咕念:【我怎么听杨举人这话不对劲,像是说三少爷没见过世面,小地方来的一般。】
牛师傅还说了墨玉,说墨玉别乱想。
【可我真觉得山捱郡的举人老爷们说的有道理,那杨举人一来客栈,三两下就知道他家做官的,成了众星捧月……】
【别说了,你这般说,外人听了,让三少爷不好做人。】
【牛师傅我自是知道,肯定不在外头讲的。】墨玉懂的,他是下人,穷苦出身,在齐家伺候三少爷笔墨,惯是会看人眼色的。
还算几分机灵。
后来就在大堂里同举人们互相攀谈认识,介绍过后,众人都说齐少扉神童云云,齐少扉淡然,却也没说什么自谦的话,也没有恭维回去,只说开始吧。
众人愣了下,便开始说起文章,有人心里还不满,觉得齐少扉年纪小,却在这里发号施令,当了领头的,说你一句神童,你还真得意上了不成?
便诚心想出题,为难一下这位‘神童’。
小地方来的而已,说的神童,到了繁华盛都,人才济济满是一堂,什么神童?
这些人好讨厌哦,说出题考他,他为什么要考。
真是烦人。
齐少扉心想,你们说神童,又不是我说的,还想他夸回去,他也不知那些人学问如何,夸什么?一来一回寒暄拉拉扯扯客气——
越越在这里肯定也嫌烦人。
阿扉和越越不愧是天下第一好,都不喜欢这样。
起初出题氛围还是比较愉快,都是玩笑,有不服气的也是暗里别苗头,成年人的世界寒暄是面上过得去的,不会太得罪人。
只是随着齐少扉对答如流,随便抽一本书,一节话一段经意,是倒背如流都可以,还有作诗做赋,出口既是锦绣文章,对仗工整,灵气逼人。
众人听闻大惊,后来火药味就足了些。
【神童,再受我一考。】
阿扉听乱七八糟声,嫌烦,不想考了。紧跟着他就说:【不考了,我想回房了。】
【神童莫不是怕了吧?怎么轮到我这儿就退了?】
齐少扉目光逼过去,【你既是考过,我答过,莫不是忘了?反倒是你说的叹梅作诗,平平无奇。】
【你?!你小小年纪,如此猖狂傲气。】
齐少扉:【你学识一般,只仗年龄便跋扈颠倒黑白吗?】
后来杨善之出来打圆场,让诸位息怒,平平火气,又说齐少扉:【少扉弟弟年岁小,学问好,咱们是说文会诗,莫要伤了和气,各是退一步,就此作罢。】
【学问无高低,莫气莫气。】杨善之又安慰对方。
后来齐少扉便回了楼上。墨玉从头看到尾,在旁叽叽喳喳说:【还是三少爷做的诗好,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琢磨了多久,拿出来跟三少爷比,真是笑掉大牙了。】
【你来磨墨了。】齐少扉坐在书桌前,平息了眉头,又恢复成一贯的稳重自持。
牛师傅听不懂诗,分不出好坏来,但他见三少爷生气,还是有几分稀奇的,三少爷往日是最好不过的脾气了,肯定是对方胡搅蛮缠惹恼了三少爷。
后来就传出去,说星满楼客栈真出了一位少年文曲星,年十三,是一身的才气傲气,很是恃才傲物……
其他举人听了,有不屑的,有好奇的,也有气愤的,小小年纪仗着几分才华,竟对能做他爷爷的同身份举人,这般大庭广众羞辱,真是、真是品行不好。
虽是未见过这位齐举人神童,但齐少扉一下子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了同届举人都想见一见,考一考的人物了。
跟风者人云亦云,说起神童皆是蔑视不屑。
也有人说:【诸位都多少岁了,怎么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还跟一位十三岁的举人隔空斗起气来?不说他举人身份,这般年岁,是比我家中幼子还小一岁,泥人尚且几分脾气,更遑论还长着的孩子呢。】
【穆兄怎么处处相护这齐举人呢?】
【倒不是我护着谁,他聪慧,又年少,若真是有真才实学,假以时日必是我大盛的栋梁之材,我替大盛高兴的。】
【若他沽名钓誉,空有神童之名,那也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我一个做叔叔的年岁,为何不能包容包容人呢,诸位说是否?】
穆家在盛都不算什么贵族、高官,但家里人做官的,世代都是在国子学任职,最高的出过国子学司业,祭酒的副职,从四品。
【说实话我对这位神童也好奇,这般吧,城外南郊我家有一庄子,听下人说寒菊数开,我请诸位一起赏菊饮酒作诗……】
邀请帖子送到了星满楼,找齐举人。
掌柜的一听‘齐举人’便知是那位神童,同姓齐的举人也有两位,但却没有这位的风头盛。
【这位便是齐举人的书童了。】
邀请帖子交到了墨玉手里,来人客客气气的,墨玉不敢答应下,只说要问过主人,来人也笑说静候齐举人云云。
墨玉拱手作揖相送,是送完了人,忙跑着上楼给三少爷回音信。
后来穆府下人回去回话说:【齐举人没见到,但今日看他书童,为人很客气,也很懂规矩的。】
【有此等书童,想必主人也不会差,传言果然误人。】
墨玉递了帖子到三少爷手边。齐少扉本是不愿去,自他下了几次楼,每次是说文章,可次次都是一肚子恼火回来,这些人赢不了他,总要说他少年多智压着个子了。
那些人还说他笑话他们。
笑话了吗。
齐少扉心想,他面上可没笑。
阿扉心想,你心里偷偷笑人家作诗烂,还说不如去摆摊写对联去——
不过那些人也该,谁让他们笑你不高的。
阿扉会长高的,还有八块腹肌呢。
齐少扉不想再赴宴了,杨善之来劝,说穆举人同其他举人不同,将穆兄说出去的那些护短话说了,齐少扉一听,蹙着眉,小大人脸正经说:【穆举人与我非亲非故,他并非护短,真为大盛着想。】
【我赴约。】齐少扉决定去了。
杨善之垂眸笑笑,说:【穆举人同少扉弟弟皆是大盛国之栋梁。】说完莞尔一笑,【打趣打趣,我知少扉弟并非是恃才傲物之人,我也去。】
夜里齐少扉从梦里惊醒,第一件事先是摸床边。
他的针呢。
岑越也醒了,阿扉都摸到他大腿了,哪能还睡得着。
“越越,针呢针呢,快快扎我。”齐少扉从梦里迷糊醒来,双目却清明,一直找针。
岑越握着阿扉的手说:“阿扉你还好着,记得我,没被坏人占了。”
“吓死阿扉了,我想着要是那个书呆子占了也不成,他那么闷,光知道读书,可一点都和越越玩不到一起,还是阿扉好。”
“是是,阿扉最好了。”
“谁也比不得阿扉。”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35:阿扉就是最好的,书呆子站一边去,别贴越越【气鼓鼓
第86章 桃花乡86
今晚宵夜是蛋糕,软软绵绵的蛋糕。
梅香端上来的,连着还有一壶清茶,茶叶少几分,用着泉水,用来解蛋糕的腻的——
但其实,蛋糕也没放太多糖。
齐少扉吃着一口说好吃,嘴里的蛋糕刚咽下,就马不停蹄说:“越越,我又做梦了,我跟你说,梦里书呆子可讨人厌了,他心里偷偷笑话人,说让人摆摊子卖对联去吧。”
岑越:“……?”
“其实……其实也不是讨人厌,那些人也坏,面上笑话他,不过他没阿扉可爱。”
岑越虽是没听明白谁跟谁,但此时点了点头说:“那确实,阿扉最可爱了。”
齐少扉高兴的不成,眼睛亮晶晶的,又吃了一大口蛋糕。
岑越后来是听明白的,阿扉口中的书呆子是谁,不由心下沉默了一瞬,难怪阿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针,阿扉真的怕消失。
病好了的阿扉,要是没有阿扉的记忆,那还是阿扉吗?
岑越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也开始担忧了,那……自然就不是阿扉了,不是和他天下第一好的阿扉了。
“梦里阿扉要参加宴会了吗?”
齐少扉点点头,“不是阿扉,是书呆子。”
“那书呆子要参加宴会了吗?”
“是啊,本来他不想参加的,但听起来,那个穆举人人还不错,就动摇了改了主意去参加了。”齐少扉吃了两块三角蛋糕就吃不下了,说吃好了。
岑越挑了下眉,“怎么又多了位穆举人。”
齐少扉摇摇头,喝了口茶,说:“阿扉也不知道,阿扉都不能到处玩,整日在看书,要么就是生气。”
“谁气到你了?”
“书呆子。”齐少扉鼓了鼓脸颊,“他不喜欢去大堂同人说诗会文,结果每次那个杨举人一叫他,他便去了,去了后那些人说不过他,就说他个子矮,他就生气回来看书写文章了。”
岑越想,十三岁的齐少扉,再过天赋神童,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初次到盛京,见那么多人,是有好奇紧张,也想跟其他人交朋友的,结果没人会平等的看待一个十三岁的举人。
要么轻视,要么嫉妒,要么恼羞成怒从而攻击齐少扉身上的‘短板’——身高。
“其实书呆子也只是想交朋友,那个杨举人先主动来的嘛。”齐少扉说完书呆子‘坏话’,就会找补找补。
岑越摸了摸阿扉的脑袋,“我们大崽很善良的。”
“嘿嘿。”齐少扉被越越夸后,露出开心的笑。
两人吃饱了,便去外头院子散步,走了一两圈,阿扉精神头还是很好,说了许多话,都是梦里的事情,“……越越,等我看到书呆子去赴宴,回来跟你讲,书呆子到了盛都都没出去玩过,我都没看到。”
“好。”岑越嘴上答应,心里确实沉甸甸的。
这几天,阿扉梦中事和现实中交叠在一起,让岑越窥探到了曾经齐少扉到盛都参加会试,梦中内容,经过牛师傅认证是真的,宴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阿扉诉说,那一日越来越近,岑越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