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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高三压力大,其实高二下半学期开始,压力就已经很大了。
连最爱玩的林子轩都收了心,不再整天东跑西窜寻找好玩的东西,而是定定心心和庭仰坐在一块搞题海战术。
庭仰在从家到学校的连轴转中心力交瘁,一度考虑过住校,最后都因为庭若玫发疯砸屋子告终。
太累了。
庭仰刷题刷着,突然笔尖书写的动作停了下来,大脑不自觉进入放空的状态。
手在不自觉颤抖,心脏发麻,眼皮如同灌铅一样沉重,眨眼的一瞬间都感觉在休息。
呼吸时,吸气吐气都感觉沉重郁闷。
深吸一口气屏住,感受肺部的挤压感,这才让人短暂地清醒了一点。
“滴——”
听到水滴声的时候,庭仰还在想,总不是自己被累哭了吧?
没什么焦距的视线移到水滴落到的地方时,庭仰才恍然大悟。
不是眼泪,不是水滴……
是血。
大脑只来得及传递这一个信号,昏倒的黑暗就吞没了他。
晕倒前,庭仰还在想这一切这么都这么熟悉。
就好像,当年张逸泽被查出白血病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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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仰醒来的时候已经从教室到了医务室,他想扭头看看是谁把他背来的,那人却先一步出了声。
“阿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吐的感觉?难受你就别说话,再躺一会。”
身体的确很不舒服,庭仰也就没有勉强自己开口回答问题。
祁知序没听见庭仰的回答有些担心,但看见庭仰没有再次晕过去,又稍微放下了一点提起来的心。
“医生说你就是贫血外加休息不足,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祁知序解释医生不在的原因,“他出去拿药了,马上就进来。”
庭仰醒了一会,力气也恢复了许多,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
祁知序一时也不知道该制止,还是该帮他坐起来。
医生拿完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别起来了,快躺着吧,怎么,你还想爬起来继续刷题吗?身体要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现在的学生要是都像你这样不爱惜身体,医院得忙死了。”
庭仰很听医生的话,闻言乖乖躺下,半点也不挣扎。
医生见庭仰这么乖巧听话,不免叹息,“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
庭仰点点头。
“这一周,你平均每天睡眠时间是多少?”
庭仰快速地算了一下,底气不足道:“四个小时……吧?”
应该有吧?
注重养生的医生恨铁不成钢,“你把身体熬坏了,大好的前程谁替你走?”
庭仰白着嘴唇勉强露了个虚弱的笑容,“我会注意的。”
其实他睡这么点时间也不单单是因为要学习。
庭仰垂下眼睑,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家里的锁坏了,这个月,他每晚都会被推门声吵醒。
醒来后就看着门口直挺挺站着的女人,以及她手上握着的尖刀。
刀尖反射寒芒,女人面无表情,一袭红裙。
庭若玫并不是想要杀他,庭仰可以感觉到庭若玫并没有杀意。
可是庭仰并没有心大到,能在门口有人握着刀看着他的情况下,还睡得着觉。
庭若玫这时候一般是疯病犯了——那晚的争吵后,庭若玫就自己停了药。
如果庭仰要硬塞喂她吃药,她就用自杀来威胁庭仰。
想到这里,庭仰自嘲一笑。
有时候,他真觉得庭若玫疯起来比清醒着的他还要聪明冷静。
其实剩下的治疗药应该他吃的,庭仰想。
“我今天开始就早睡。”庭仰保证。
如果庭若玫再举着刀进来……就进来吧,如果要杀死他就杀死他,杀不死就算了。
反正再这样下去他也快死了。
校医也不知道信没信,催促他躺下继续睡觉,自己还得出去拿点药品。
庭仰躺了一会,明明浑身上下都疲惫着,大脑也发出不堪重负的信号,但就是睡不着。
他睁开眼,正好与祁知序专注凝视他的目光对上。
祁知序愣了一下,他以为庭仰睡着了。
庭仰眨眨眼,用疑惑的目光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祁知序结巴了一下,耳根有些红:“我、我怕你有什么需要,在这陪着你,你继续睡。”
庭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祁知序脸上的表情。
时间久到祁知序都怀疑,庭仰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的时候,床上的少年才轻轻闭了眼,用虚弱的嗓音温柔道:“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记忆里,房门前神色阴冷的女人逐渐变成破碎的画面,尖刀反射的冷光也黯淡下来,最后消失不见。
正午的阳光如此温暖,暖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校医室铺着白床单的病床上。
祁知序凝望庭仰逐渐平缓的呼吸,确认对方已经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站到了窗边,拉上了窗帘。
白色的窗帘微微掀动,恍若一只白色的蝴蝶舒展蝶翼,抚平少年慌乱躁动的心跳。?
拉窗帘前,祁知序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默默想,他喜欢的小少年,优秀耀眼,是个惯于隐匿心事的小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