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许多课业,就?先回去?了。”他?道。
临别前,姜远发同?他?道:“秋生,其实你当时未必需要告假,那几天我陪阿月去?搜集也不是不行,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学业为重,下次可以同?我商量一下。”
裴秋生才刚入学没多久,就?告好几天的假,怕是影响不好,毕竟家里还有他?。
裴秋生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方案,但他?想着姜远发若同?心怀怨恨的二狗儿打起来?,未必讨得了好,所以他?不太放心。
但他?知道姜远发是好意,于?是笑着承诺道:“下次我会同?阿叔商量。”
“行,去?吧,”姜远发也笑道。
裴秋生走后,姜远发同?姜月感叹道:“秋生这孩子,越发靠得住了,你娘的眼光也算是瞎猫遇见了死耗子。”
姜氏白了他?一眼,朝姜月笑道:“你阿爹那张嘴,夸人也说不了一句好听的。”
晚饭后,姜月回了屋,她摸了摸抽屉里干瘪的钱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时她爽快地?答应了给江华母亲银子看?病,没成想他?母亲病得那样重,她特地?将徐大夫请过去?看?,徐大夫说她的病要用好药养着,导致她最近挣的几十两银子,并姜氏手上?的存银,全都给了江华。
如今她的小金库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所幸,江华母亲的病有救,倒也值得。
何况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二狗儿那个新做的捕兽夹是不是用来?针对自己或者秋生的,如今想想就?觉得后怕。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钱袋子,姜月很没有安全感,她得赶紧挣钱了,不然这个月底交月租还得凑一凑才能交上?。
而且家里若要是有什么急用银子的地?方,也都会挪腾不开。
如今手上?的黄杨木已经用完了,新的黄杨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来?。她要么就?做些泥塑,要么就?做些普通木质的木雕,这两样客源稳定来?钱最快。
她数了下日子,如今距离月底交租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新做一批泥塑却得十多天以后才能卖,必然是来?不及,只能先做木雕。
木头从哪里来?呢?临时去?砍太麻烦,新鲜的木头还得经过干燥后才能用。
姜月目光向窗外转了转,左瞧右瞧,最终落在了院子里的柴垛上?。
于?是,姜氏正在洗碗时,余光瞟到姜月从柴垛子上?拿了柴刀和两截木头进了屋子。
姜氏:“......”
这丫头又在鼓捣什么?
姜月用柴刀先将松树皮给剥掉,再?剁一小截出来?,打算先雕个小松鼠练个手。
松木木质比较粗糙,用来?做木雕,其品质和效果同?木质坚韧纹理细腻的黄杨木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它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便?是木质松软好上?手,尤其是放在院子里长期接受日晒的松木,那更?是一刀下去?便?嘎嘣脆,松软得极为省力。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有时候她顺着木头纹理雕时,下手重了点,便?能听见“咔擦”一声,木头裂了。
姜月来?回鼓捣了几下,做出来?一个废品,但好歹时掌握了些干燥松木雕刻的手感跟规律。
只要小心些,顺着木头纹理雕刻时力道小点儿,便?能尽量避免木头开裂。
由于?松木雕起来?十分省力,也做不了过于?精细的细节,再?加上?姜月新打造的刻刀锋利非常,姜月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做出来?两个小松鼠木雕。
木雕做完了以后,由于?松木成本比较低,不怕造作,姜月又调出了褐色、红褐色和黄色的颜料,试着给松鼠上?色。
她用毛笔沾着颜料,刚碰上?木头,颜料便?被吸了进去?,这种感觉还挺令人享受。
她先用白色颜料与少?量的黄色颜料混合,调出奶白色,将松鼠的腹部?涂白,而后又用褐色将松鼠的头顶、后背、下肢、尾巴朝向背部?的部?分和手上?捧着的松子染成褐色,用红褐色将松鼠的脸、两只手及手臂、脖子和尾巴朝着外面的部?分染成红褐色,用黄色往松鼠红褐色的脸上?叠加一点提亮,最后用深黑色去?画小松鼠滴溜溜的眼睛和丁点儿大的鼻子。
只见两只小松鼠正捧着个松子在啃,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刚做完的松木木雕还有比较浓的松香和颜料的味道,姜月将它们拿到窗台前吹吹风散散味。
“明天就?让阿娘拿到集市上?卖,”姜月满意地?看?着它们。
粗糙是粗糙了点,但好在雕得快啊。
而且木雕的材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赋予它们灵魂的内容。不管是什么材质,在她手上?都能刻画出一种别有风味的诙谐趣味。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饭后姜氏正准备出门?,姜月便?叫住她,拿出来?昨晚雕好的松木木雕道:“阿娘将这两只拿出去?卖吧。”
姜氏眼前一亮,意外道:“怎么一晚上?过去?你又变出来?两个,真可爱呀。这是泥塑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姜月笑道:“是木雕。”
看?来?这颜料上?得严实,都看?不清楚木头的纹理了。
姜氏想起昨晚的画面,好奇问道:“这是你昨晚从柴垛子里拿的木头雕的?”
姜月笑,“是啊。”
姜氏笑着打趣道:“你这么一弄,我都舍不得烧柴了......”
姜远发呵呵笑道:“孩子他?娘你放心,家里还有好些木头,再?不济过几天我跟秋生上?山砍柴去?,怕什么?”
姜氏又问道:“这个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个?”
“一两银子一个吧,”卖给小孩子的玩意,这个价钱应当还算合适,毕竟颜料也不便?宜。
姜氏去?了集市后,姜月又在家继续做木雕,等凑好了眼前的这笔月租,再?同?姜氏或者秋生去?湖边采黏土。
*
而回了学堂的裴秋生,也在为银子发愁。
他?将大半的积蓄都买了发簪,抄书耗费时间来?钱又慢,而修书的事情又不能常常有。
如今养活自己的银子倒是还有,只是赎身的银子遥遥无期。眼看?着姜家越来?越富有,他?心中的盘算恐怕不易实现。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他?以前看?小说时,看?见有的主角在古代写话本子也能养活自己,甚至在一些爽文里还能挣很多银子。
但他?当今还是要以准备科考为主,且他?从前也没写过小说,如今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集中精力费脑筋写本子。
这天,他?下学后便?去?了集市上?闲逛,最终在一家比较热闹的书坊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曾听同?窗们说,这家的字画很是不错,当然价钱也不菲。
他?决定进去?看?看?。
毕竟他?身无长技,只有一手字还算拿得出手。
抄书的那段时间,他?毛笔字的基本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巩固。
原本就?很喜欢书法的他?,闲暇时也会将各大书法的字拿出来?品鉴欣赏。他?最喜欢看?王羲之、米芾和王铎的行书,自己写字时也会不经意间将他?们的笔法融入到笔下的字中,久而久之,他?的字也比从前写得更?俊逸了。
虽然比不上?前辈大家们,但至少?夫子和同?窗们对他?的字都赞不绝口。
他?此刻想知道,这家书坊里的字画有多不错,更?想知道它们的价钱有多不菲。
裴秋生进了书坊后,或许是这儿地?处繁华,经常往来?许多高?雅之士或是附庸风雅的贵人,书坊的老?板见他?一身落魄书生模样,态度不免有些轻慢,语气中也没有半点要接待他?的意思,
“公子是来?买东西的?我们这儿的东西可不便?宜。”
第50章 书坊卖字
裴秋生对此倒也不意外, 毕竟长安富贵迷人眼,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入不了见惯了贵人的老板之眼实属正常。
这书坊着实不小, 抬眼一看居然?有三层楼。一楼热热闹闹地聚集了许多人, 一排排的书架上陈列着许多书籍,也有一些姑娘家围着的书架, 想必摆着的是话本子。周围的墙上只是零星挂了两幅画, 似是装饰所用, 不是用来售卖的。
裴秋生?神色平静地问道:“我来看看字画,请问应该去哪边?”
“字画在二楼东边, ”老板冷淡地回答完,便又去招待新的客人了, 见到门口的来人他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谢公子、周公子?两位贵人今日怎的有空过来瞧瞧?”
“我要的那本书到了吗?还有那幅柳公的字。”
“到了到了, 两位先随我来这边......”说着他?便热情地引着那两位去了一旁的书架。
裴秋生?见状也不放在心上, 兀自缓步上了二楼。
不同?于一楼的热闹,二楼显然?安静雅致了许多。
这里不仅摆着很多字画, 中央还摆了个?桌子,有两个?书生?在那儿抄书,临窗设了两三个?雅间,隐约可听?见有人在其中评书品字。
这里有一位小生?看着,小生?一见到裴秋生?上楼来, 倒是没表现出怠慢, “公子随便看看,若是要询价, 问小的即可。”
裴秋生?微微点头?,“多谢。”
裴秋生?走到哪, 小生?便寸步不离地跟到哪,裴秋生?虽有些奇怪但也不去管他?。
他?走到这些字画跟前,只见这里确实有不少上乘的字画,不乏一些古往今来大家之作?,当然?也有一些普通的混杂其中。
裴秋生?边看,边询问价钱,包括这些字画的纸张和裱绫,都一一做了了解。
当他?看到一副超逸入神的行书《赤壁赋》时,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得?往前走了两步,此时小生?连忙拦住他?道?:“公子小心,切莫弄脏了字画。”
裴秋生?微愣,他?明明离字画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原来小生?跟他?跟得?这样紧,是怕他?弄坏了字画。
他?面上不免染了两三分的薄怒,但出于理智他?只消片刻便压了下来。毕竟他?转念一想,这样一幅字画若是坏了,别?说他?的全部身家买不起,眼前的小生?也是赔不起的,小生?这样谨慎小心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他?平静问道?:“请问这幅字画怎么卖?”
“公子,这幅字是柳公所书,纸用的是名贵的澄心堂纸,墨用的是渊云墨,装裱用的是吴绫,因而这副字要一百两银子,”小生?也为刚才的唐突觉着不好意思,此时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连解答都特意精细了些。
一百两,果然?价钱不菲,裴秋生?在心里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不过能卖出这样的价钱,除了字好,这纸、墨、绫的成?本也不低。
古代素有“吴绫蜀锦”之说,吴绫不仅轻如蝉翼、薄如晨雾,同?时质地柔软、色泽光亮,在裱画的绫中属于上品。
澄心堂纸是南唐文?房三宝之一,以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被誉为中国造纸史上最好的纸,可谓一刀难求。
这样的纸配这样的字,倒也没有互相埋没。
裴秋生?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卖澄心堂纸吗?”
小生?道?:“有的公子,我们书坊里什么纸都有,不仅有澄心堂纸,还有谢公笺、金粟纸、高?丽纸、薛涛笺和百花笺。”
“一张这样大小的澄心堂纸要多少钱?”裴秋生?问。
“这么大的,约莫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实在太贵了,裴秋生?只好问,“若是普通的宣纸呢?”
“那估计五十文?就够了,公子是来买纸的吗?”
裴秋生?闻言摇了摇头?,“我是来卖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