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竟病症全消,身子恢复了康健。
这事太过神奇,令得朝野上下惊愕不已。
后宫宫宴上,皇帝特地传唤了晏陵,亲自过问此事。
晏陵着一身绯色官袍,穿着与寻常官员一般无二,然那面容实在过分倾绝,又加气质绝尘,乍一出现,令得辉煌磅礴的宫殿,都为之失了颜色。
立下这等大功,晏陵面色却格外平淡。
只他生得好颜色,举手投足间,满是风雅与矜贵,便是气质漠然,也叫人眼底生辉。
座上的皇帝轻笑道:“太后转安,晏卿功不可没,你立下这等大功,朕当如何赏你才是?”
晏陵神色淡淡,拱手道:“臣不敢居功。”
这殿内早在他进来后,就变得格外热闹了。
晏陵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姑母是宠冠后宫的晏贵妃,虽说晏家在晏陵父亲去世后,稍没落了些,可晏陵本人实在称得上惊才绝艳四字。
莫说放眼整个京城,便是在整个大徽朝,都是独一份。
何况他如今还是天子近臣,手握实权。
这么一块香饽饽,至今未曾定亲,让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后妃,皆是蠢蠢欲动。
“不错,太后病愈,皆是高僧佛经的功劳。”上首的晏贵妃身着一身明艳衣裙,她生得极美,哪怕如今上了点年纪,依旧风姿出彩。
晏贵妃坐在皇帝身侧,娇笑道:“他不过费了些跑腿的功夫,哪能得皇上如此称赞。”
旁边的人听了她这一番明为谦虚,实则夸赞的话,也无法反驳。
晏陵年纪轻轻,却已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假以时日,只怕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皇帝左侧的皇后却道:“说来,太后病愈后,已有数人拐着弯来本宫面前,所为的,便是这高僧佛经一事。”
“晏陵,你如今身在此处,不妨直接说说,让太后转危为安的佛经,究竟是出自哪位高僧之手?”
这话一出,殿内安静不少。
许多后妃甚至正襟危坐,等着晏陵的回答。
这在场之人,虽不是人人都信佛,但只要活在世上,便一定有所求。
若真有如此了得的高僧,谁会不想交个佛缘?
晏陵神色寻常:“回皇后娘娘,令太后转安的佛经,并非出自高僧之手。”
此言一出,满殿内瞬间热闹了起来。
“竟不是高僧所写?”
“那是出自何方高人之手?”
“难不成是个道士?”
“噗,李婕妤就算不信佛,却也不能胡说八道,这佛道本是两家,你却要让道士去抄写佛经,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殿内暗流涌动。
座上之人各怀心思。
今日萧缙也在,他亦是抬眸看向晏陵。
却见晏陵面无表情地道:“佛经出自思宁郡主之手。”
满座皆惊。
“你说谁?”就连皇帝都怔愣了片刻。
思宁,温月声?
有段时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皇帝当下还未反应过来。
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晏大人所言当真?思宁郡主……据我所知,她连诗书笔墨都不通,这佛经?”
思宁不得宠,在宫中是共识,后妃对她自然也不会有多恭敬。
到底还是因为这件事过于荒谬,甚至还要超过太后因佛经病愈之事。
可说这个话的是晏陵。
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与温月声并不熟识,怎么也不该为对方编出这样的瞎话来才是。
上首的皇后轻皱眉,扫向了萧缙。
却见萧缙也是神色复杂。
他的未婚妻何时有这等能耐,他竟是全然不知。
宫宴散后,温月声手抄佛经令太后病愈的事,犹如长了脚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出自晏陵之口,无人胆敢质疑。
细想之下,只能归结于温月声运气太好。
而外边的人如何想不重要。
温家势必得要做出反应,无他……温月声自那日离府后,就再未回来过。
她真住寺庙了。
温寻已放出话不再管她,这会去接人,实在是打自己的脸。
然而这些事也由不得他,宫宴后不久,宫中便传来信,说是七日后太后宫中设宴,让温月声务必进宫赴宴。
如此一来,温寻就是不想打这个脸都不行。
他拉不下这张老脸,只得让管家去接。
公主府车马到天慈寺的时候,赵嬷嬷已经吃了几天的斋饭,人都瘦了。
乍一听这回事,还有些懵,问温月声:“郡主,这是何故?”
温月声手持檀木佛珠,淡声道:“卖佛经的报酬吧。”
赵嬷嬷:?
公主府管家,一改往日不耐的嘴脸。
亲自登门请温月声。
怕温月声不应,张嘴就道:“院子里的秋千,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拆除了,老奴也跟天慈寺的主持商议过,会从这边运送一尊佛像回府。”
温月声:“金的?”
管家噎住,可念及温寻的吩咐,还是耐心地点头。
镀金也是金的吧?
温月声这才点头。
于是这公主府的车马,便从天慈寺,拉着一尊两米多高的巨大佛像,载着险些出家的思宁郡主,一路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
至公主府前,改换软轿。
软轿华稠为顶,粉黛紫色烟纱罗为帐,隐隐能看见里面端坐着的人。
这顶轻纱软轿,奢华贵重又彰显身份,是早前温月声命人所打造。
后来温玉若身子不好,温寻便让她将软轿‘让’了出来。
阔别许久,今日竟又用来接她了。
可惜温月声对此没有任何感受,端坐在软轿中,被人高高抬起来,行动间,只能看见她那双冷墨般的眸,还有素白手间滚动的佛珠。
却未想到,软轿还没进门,就在府外被人拦住。
来人是个眼熟的丫鬟。
突然撞出来,将走在软轿旁的赵嬷嬷都吓了一跳。
“谷雨?”赵嬷嬷缓过神来,认出了她:“你这是怎么了?”
谷雨是温月声院中的二等丫鬟,温月声躺着那几日,曾几次想进屋看看温月声,皆是被其他的大丫鬟拦住。
她年纪尚小,还梳着双丫髻。
这会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嬷嬷定睛一看,才发觉她衣衫不整,领子都叫人扯破了去。
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一道恐怖的血色抓痕。
谷雨声色悲凉,不待身侧的人做出反应,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郡主!求你为谷雨做主!”她死咬着唇,在无数目光下,深觉难堪。
然而事已至此,她没有了退路,只得高声道:“府中管事刘慎,此前几次三番对奴婢言语轻薄。”
“奴婢几次推拒,他却越发得寸进尺!今晨起,更是突然闯入奴婢的房间,欲行不轨!”
“奴婢奋起反抗,却遭他暴打,幸得同屋的夏至姐姐回来,撞破此事,他才未能得逞!”
谷雨抬起脸,许多人才注意到,她脸颊红肿非常,显然是遭受了他人毒打。
赵嬷嬷轻叹了口气:“这等事情,你当去回禀主母才是……”
谷雨当即高声道:“奴婢已将一切事由禀告主母,可那刘慎却道是奴婢蓄意勾引。”
“奴婢尚未及笄,那刘慎却早有妻室,他家中长女只堪堪比奴婢小两岁,奴婢便是被那猪油蒙了心,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话毕,身后冲出来了几个健壮的仆妇,皆是温寻如今的妻室陈氏院中之人。
为首的,是陈氏身边的蒋嬷嬷。
上来不由分说,便叫人将谷雨拉开。
“你这是要做什么?”蒋嬷嬷黑着脸,怒声道:“你说遭受凌,辱,主母已经将那刘慎发落,你却还要跑到这外边来闹!”
复又转身朝软轿内的温月声道:“奴婢一时失察,叫这婢子跑了出来,惊扰了郡主,望郡主恕罪。”
又道:“此事主母已有定夺!刘慎已被发落,府中下人,不得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