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嫂子，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样的情况非得把孩子生出来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那是害了孩子，你就是在造孽。”
    “你……啊……”林素芬听月眠这么说，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眼睛都瞪大了。
    月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从李桂芝那里听来的，在这个年代确实很多人都不能够理解。
    她看着林素芬的反应，也猜到林素芬也是那个不理解的人了，于是她没有多说什么。
    林素芬就自己先开口了。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那就是孩子的恩人啊，孩子的命都是父母给的，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报答父母，怎么能说父母造孽呢？要不是有父母他们连人都做不了。”
    “果然。”月眠就知道林素芬会说类似的话，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她伸手拍了拍林素芬的手背。
    “素芬嫂子，你要是真的想要孩子的话，我就建议你注意身体，不要那么劳累，尤其不要碰那么多冷水。
    碰了冷水容易宫寒，就不好怀上，还要注意休息，我看你的样子……嗯，睡眠不足，气血不足，你这样想怀上确实难。”
    其实月眠在拍林素芬的手背的时候，悄悄给她把了脉，她现在已经学会一些把脉的皮毛知识了。
    她把出来了，林素芬确实有些宫寒。
    谢翠花突然从外头回来，她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拿，看样子不是出去干活的，应该是找人闲聊的。
    月眠对林素芬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几句，顿时不高兴了。
    “月眠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诅咒我儿媳妇不容易怀上孩子？
    还是这些话林素芬故意让你说的？
    林素芬，你是不是想偷懒，你不想碰冷水，不想干活，所以想让月眠来帮你这么说，好让我不给你干那么多活是吗？”
    “妈……我没有……”林素芬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我和素芬嫂子又不太熟，我为啥要帮她这个啊。我说的是实话罢了，你爱信不信，你要是不信，我就带素芬嫂子去看个大夫呗。”月眠也解释。
    月眠也不想同她们说这么多了，主要是她不喜欢谢翠花，看到谢翠花就不高兴，于是就和陆雨回家去了。
    陆雨也很看不惯大杂院里的一些事情。
    “为什么每个大娘都催着自己的儿媳妇生孩子呢，毛大娘也是，孙大娘也是，大光嫂子和二明嫂子成天因为这个事情挨骂。
    最过分的还是那个张红姑大娘，莲芳嫂子都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还非得逼她再生一个，非得要儿子，现在生出来又是个女儿，估计还得逼莲芳嫂子继续生。”
    “黄莲芳那事儿也不能叫她被逼吧，她自己也想要儿子啊，那是她自愿的。”月眠随口说一句。
    陆雨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点头。
    刚好这时候经过黄莲芳家门口，就听到张红姑在骂黄莲芳。
    “六个女儿，你这肚子是怎么能生出六个女儿来的？做河灯的时候认真点，许个愿告诉祖宗，让他给我们送个儿子来，你要是再生不出来我就让金富跟你离婚，去娶一个能生出儿子的女人回来！”
    陆雨和月眠听到这里就捂住耳朵，不想听了。
    一直走回到四进，俩人才松开手。
    “嫂子，我都害怕结婚了，我以后不结婚了，我要一个人过结婚，结婚太可怕了，感觉就是为了生孩子似的，生不出孩子就有那么多的家庭矛盾，成日吵吵闹闹。
    就算生出了孩子，那也得围绕着孩子转。我怎么觉得人结婚根本就不是故事里面说的那样因为相爱才结呢。”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不能光看那些结婚了不幸福的啊，你也要看到有很多结了婚很幸福的夫妻。
    比如我和你大哥，比如我舅舅舅妈，我们结婚就不是为了孩子。我们没有孩子，感情不是一样很好吗？我舅舅舅妈都三十多了呢。”
    “那是因为你和你舅妈运气好，遇到好男人，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运气呢，万一我遇上的婆家是素芬嫂子婆家或者莲芳婆家那种的呢？反正我不结婚了。”
    “说什么结不结婚的？”两个女孩边走边进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说话被李桂芝听到了。
    陆雨知道李桂芝开明，就把刚才在外头的所见所闻，还有她自己的想法都和李桂芝说了。
    “你不结婚，那你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要遇到个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人帮你，那你怎么办？”李桂芝问。
    月眠有些惊讶，这不像是李桂芝会说出来的话呀。
    当初陆珩当着李桂芝的面说过他们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李桂芝那个时候可是没反对的，还说他们自己做主就好，怎么到了陆雨这里李桂芝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呢？
    月眠一直觉得李桂芝思想前卫，现在着实是有些惊讶，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
    陆雨想了想。
    “那我就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我要有自己的退休金，要有自己的住处，我要住在环境更好的地方，要居委会人好的，或者找很多像我这样也不结婚的人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只要我有钱，有地位，以后一个人过都难不倒我。”
    “那不就成了？你也知道你要是不想结婚，想独立的话，你就得有钱，有地位，要不然你说的这些都是空话。
    连生活费都挣不着，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你还怎么一个人生活？
    你要真想自己生活，那你是不是得像你嫂子一样，得有个人生规划，一个职业目标？”李桂芝很认真地说。
    月眠这才在心里“啊”了一下。
    原来李桂芝是这个意思，她刚才误会了李桂芝，还以为她在这个年代生活久了，思想被这个年代的人同化了呢。
    看来并没有，她只是想陆雨考虑全面一些。
    陆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点点头。
    “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我会好好规划我的职业生涯，我要有自己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这样我才能够有底气。
    这样以后我想结婚，我可以结，我不想结婚，我一个人也能够过，如果说我结婚了过不下去，那我也有底气离婚。
    我不会像素芬嫂子那样，因为没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连离婚都不敢的。”
    “这就对了。”李桂芝笑得很欣慰。
    月眠看着陆雨也很欣慰。
    陆雨看到李桂芝和月眠的神情了，见到月眠明明没比她大几岁，脸上却挂着和李桂芝一样的笑，陆雨就有些疑惑。
    “嫂子，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高兴呀，原来我们家小雨这么聪明。”要知道，以前的坊间传说中陆雨陆雪都是神神叨叨的傻子啊，月眠现在才不觉得陆雨是傻子呢。
    “她哪儿聪明了。”李桂芝有些嫌弃。
    “她怎么就不聪明啦，刚才我们在外头听素芬嫂子说她想生个孩子，说生了儿子，可能日子就会好过一些的时候，我和小雨心里都不赞同。
    但是小雨没有叫素芬嫂子离婚啊，就说明小雨知道素芬嫂子也是不得已的。
    素芬嫂子她又没有工作，又没有收入来源，只能靠着在婆家干活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她要是真离婚了，那真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小雨是懂这些的。”月眠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桂芝点头。
    在这点上，陆雨确实还不算糊涂。
    “小雨确实是懂一点的，你们都懂，没有瞎给素芬出不合适的主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去随意评判别人的生活，很容易就变成站着说话不腰疼。过好自己就好，别人的事的确实不容易出主意。”
    “嗯。我管好我自己就好，我就是要独立，就是要找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中专，只要我自己有了本事，那结不结婚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不会沦落成像素芬嫂子那样离开了婆家就没有办法生活的。”
    ……
    花慧玲也在院子里做河灯，偷听到月眠他们讲话的一些内容，听得不全，就冷笑了下。
    “哪有女孩子不想结婚的？说什么独立，要真的不结婚一个人过，再有钱也会被别人骂一句老姑娘，是被笑话的。”
    “那总好过自己没有钱，靠着别人生活，做那么多家务，没有保障，还得被逼着生孩子好啊。
    被骂几句老姑娘，被笑话又不会让我少块肉，也不会让我吃不饱穿不暖，可是只能靠别人的话，就有可能吃不饱穿不暖。”陆雨说的是心里话。
    花慧玲自然是不理解，还在那儿笑。
    “这是为自己找不到婆家找借口呢，陆雨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怎么就没听说有谁想要给你说亲的，你也猜到自己可能嫁不出去了，所以现在年纪轻轻先这么说，到时候别人说你，你就说是自己不愿意嫁的，对吧，你倒是很会给自己保留面子。”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觉得结不结婚不重要。不过既然你觉得结婚那么重要，那你两个儿子怎么还找不到媳妇呀？我也没瞧见有没人找他们说亲啊。”陆雨用上了李桂芝所说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花慧玲被说到了痛点，哗啦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了。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我是街道积极分子！我每个月补贴的米面，那都够我们全家吃了，我两个儿子的都是红袖章，他们能干的事多的很呢，很多姑娘都争着抢着给他们做媳妇！
    你每天都去上学，你怎么知道我儿子没人说亲呢，就在你去上学的时候，我们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你自己嫁不出去没人要，你可别说到我儿子头上来！
    反正像你这样的，哪户人家看得上你啊？觉得嫁不嫁人不重要，光是这一点就没人敢要你了。你都还没嫁人呢，就已经想着过不下去的出路，那就更没人敢要了，我们家是怎么样都看不上的！”
    “我看得上啊。”就在花慧玲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的时候，一个少年音从门口那边传了过来。
    院子里的人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十几岁少年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很清爽，很阳光。
    花慧玲见到这个少年也是愣了愣，他是谁啊？
    “赵定浩，你怎么来了？”陆雨问。
    “我来给你们送一些我妈自己做的糖糕。桂芝婶子好！嫂子好！”陆定浩回答了陆雨还同李桂芝和月眠打招呼。
    陆珩和陆雪到跨院的王大爷那边帮忙去了，俩人没在。
    赵定浩把装糖糕的袋子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来提过去。
    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看着分量就很足。
    花慧玲见状，眼睛都直了，过节给人送这么多的糖糕，这个少年家境了得啊，一般的家境哪里也有那么大的底气的啊。
    李桂芝笑了起来，也没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啦，辛苦你妈了，做这么多糖糕，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今天留在我们家吃饭？”
    “好啊。”赵定浩也不客气。
    李桂芝其实刚才说的也是客套话，哪想到他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当然她也很欢迎赵定浩。
    “你到这儿来吃饭，那你爸爸妈妈岂不是孤零零的自己在家吃？要不要你现在回去叫他们？趁着我还没开始做午饭，让他们早些过来，要不然你送完糖糕不回去他们也会担心的。”
    “不会，我来之前已经告诉他们我中午要在小雨家吃饭了……其实是我妈先说让我在你们家吃的，小雨这不是没考上中专也没考上高中嘛，我妈说可以让我辅导辅导小雨……”
    “那倒不用，我虽然没考上，但是我进步大着呢，我明年就能自己上了，不用你教我！”陆雨下意识就拒绝。
    “小雨，人家小赵也是好心，你怎么态度这么恶劣呢！”李桂芝轻轻敲了敲陆雨的脑门。
    赵定浩赶忙伸手用手背挡过去。
    “婶子，小雨年纪还小，不用对她这么严厉，没事的，我不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