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到我们家来？你来跟我妈做裁缝怎么样啊？”陆雪问。
    她觉得这真是打瞌睡了老天爷送一个枕头啊，他们家刚刚发愁要是少了大光媳妇之后怎么办呢？林哈哈就送上门了。
    林哈哈听陆雪这么问，抬头看向李桂芝：
    “大光嫂子是不是真不能在婶子这儿干了？”
    李桂芝微微叹了口气。
    “我也不清楚啊，有可能真是不能再干了。不过不管她还能不能继续在我这儿干活，我这儿也确实是缺人手，现在裁缝铺那边的订单越来越多，曹主任这几天一直到我这儿催我多做一些的。
    实在不行你就到我这儿来干，不管大光媳妇还在不在我这儿干，我都需要你，反正以前你没在我这儿干的时候，也经常到我这儿来帮忙的。
    国营饭店端盘子那活儿你大哥要是想要，就让他拿去吧，有我在，不至于让你没了端盘子的活儿就去当街溜子的。”
    “那不行。”林哈哈还是摇摇头。
    “我不能把我在国营饭店的工作让出去，要不然我和云峰有什么区别呢？云峰之前三番两次的把工作让给季青山，只会让季青山得寸进尺罢了。
    从小到大我就让着我哥，什么都给我哥的，这些年在国营饭店端盘子挣的钱我一分都没有留，全都给我哥了，我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穿剩下的，我要是再让着他，他就更觉得我好欺负了。”
    “这个倒是，这点我支持哈哈，不能不再让了！”月眠想到季云峰的经历，就不同意林哈哈再让步。
    “而且婶子，我一个大男人，我做这些裁缝活儿，以后我娶不到媳妇怎么办啊？有哪一个女孩子会看得上做裁缝的男人的。”
    “哈哈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男人做裁缝怎么啦？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做裁缝的啊？我觉得男人做裁缝就挺好的！”陆雪听到林哈哈这么说就不依了。
    林哈哈苦笑了笑。
    “小雪，我没有说男人做裁缝不好的意思，像云峰那样在裁缝铺做学徒，以后正儿八经的做个裁缝当然可以。
    但是我在婶子这边帮忙那是不一样的，在婶子这里帮忙，就相当于是做一些手工活挣钱，就算干的再久，我也称不上是一个裁缝，以后找媳妇难，以后的发展都不太好。”
    “小雪，就随你们哈哈哥的吧，他这么大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李桂芝说道。
    她当然不觉得男人做手工活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但是毕竟林哈哈是这个年代的人，这个年代确实有很多女孩子瞧不上做这些小手工活的男人。
    季云峰到国营裁缝铺去做裁缝，那是吃国家单位的饭，和在她这儿干不一样，她虽然也为国营裁缝铺干活，但是她这里是外包活儿啊，又没有个编制的，林哈哈拒绝也是正常的。
    她也知道林哈哈前阵子就一直嚷嚷着说要找媳妇了，想来林哈哈拒绝主要也是因为娶媳妇的事吧。
    陆雨和陆雪听到这里都有些泄气，还以为能找个人来顶替大光媳妇呢，现在林哈哈来不了，她们也没有办法。
    “我吃饱了，谢谢婶子。”林哈哈说着，还起身去洗他用过的杯子。
    “你在家都没吃晚饭，是不是你爸妈和你哥嫂不让你吃啊？”月眠问。
    “也没有，就是吃饭的时候吵了架就吃不下去了。不好意思啊，大过节的，你们玩的这么开心，我还苦着一张脸来找你们。”
    “没事没事，你客气个啥啊，都是自己人邻居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月眠倒是不介意这点。
    “林哈哈，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吗？你大哥大嫂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也不过来和他们吃饭的，你是当没这个大哥大嫂了吗？你要给你两个侄子做什么示范啊！”跨院里突然传来林哈哈他妈咆哮的声音。
    “我送你回去吧。”陆珩听到这个声音就看向林哈哈说道。
    “我俩一起送你回去。”月眠也说道，她倒是有些好奇林哈哈他大哥大嫂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能让林哈哈他爸妈那么偏心，还把林哈哈欺负成这样了。
    “好。”林哈哈点点头。
    陆雨陆雪也想过回去，被李桂芝制止了。
    “你们去能干啥？你们去添乱不是？你们过去了，小西小南大熊二熊也会跟着过去，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啊？你们在这里带几个孩子玩。”
    “好吧。”陆雨陆雪只好答应下来。
    李桂芝还能看不出来她们的小心思不成，这两个姑娘刚才那样分明就是要去和林哈哈他爸妈和兄嫂吵架呢。
    ……
    林父林母生气得很，林哈哈和他们吵架吵到一半就搬着个小马扎跑到外面去，那是什么意思？那是要在外面过夜吗？大过节的在外面过夜，那是不是想让别人说他们家的闲话啊？
    林母大吼，就是想把林哈哈喊回来，她还打算喊不回来的话就出来找，哪想到刚要出门，就看到林哈哈和月眠陆珩一块儿回来了。
    林父林母都是知识分子，俩人一个在教育局，一个做幼儿园园长，在外人面前斯斯文文看成好说话的样子，谁能想到对他们自己的亲生儿子能那么凶呢？
    一开始喊林哈哈的时候，林母脸上还是愤怒的神情，当见到月眠和陆珩的时候，她和林父脸上的表情又变了，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哎哟，大珩小月，你们还帮我们把哈哈送回来了呀，我们家这个孩子不懂事，不孝顺，出去丢人现眼，让你们看笑话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是啊，好端端的吃着饭竟然就往外头跑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的。”林父也说的。
    听听这两个人说的，这是完全把吵架的责任都推到林哈哈身上了啊。
    不知道的人听他们这么说，还以为真是林哈哈无理取闹，让他们这对积极分子父母操碎了心呢。
    月眠在心中就嗤之以鼻，她还没说什么，陆珩就先开口了。
    “叔，婶子，你们不用说这么多的，我们眼睛不瞎，脑子不笨，咱这大杂院里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平时又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们自己有眼睛去看，有耳朵去听，那必然不是光听一两句话就能够下结论的。
    要是有人胡说八道，乱泼脏水污蔑人的话，我们肯定也能知道的啊，你们说是不是？”陆珩笑着说这番话的。
    林父林母的眼神却是变了。
    “哎哟，叔，婶子，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难不成你们以为污蔑人有人信啊？还是你们在污蔑人啊？”他又问。
    “没有……”
    “对了，刚才哈哈说他可能要没有国营饭店的工作了，这是怎么回事啊？”陆珩故意这么问。
    他看得出来，林父林母十分生气，也许他们生气的原因是觉得林哈哈跑到外面去跟外面的人说自己在家受的委屈吧。
    他们是打算让林哈哈把工作让给自己大儿子，可他们是知识分子，好面子，肯定不乐意让别人说他们这么偏心眼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林哈哈跑到外面去说这些事，还不得生林哈哈的气。
    陆珩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说明林哈哈并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只是说了自己可能没有工作。
    果然，林父林母听他这么问了之后，稍稍没那么生气了，至少脸色缓和了一些。
    “我听说当初国家强制号召‘老三届’下乡的时候，本来是哈哈要下乡的，后来是志文自己说自己下乡，你们才让哈哈留在城里，哈哈在国营饭店的工作也是他自己找的，是不是啊？”陆珩问。
    这是事实，大杂院里的人虽然不知道林哈哈找工作有陆珩帮忙，却都知道林父林母没有帮，那就相当于是林哈哈自己找的，林父林母没法否认，做好点头。
    “那哈哈还是挺听话的，叫他留在城里，他就留在城里，也不知道你们家志文在乡下过得怎么样？可别过得不好又想回来和哈哈换啊，那这算什么啊，把哈哈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当狗？”陆珩把话说得很重。
    “林叔，婶婶，你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吧，志文哥也做不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来吧？”月眠跟着问。
    林父林母吱吱呜呜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院子里的邻居都探着脑袋看向他们这边了，他们总不能当着邻居们的面做那个狼心狗肺的人，他们今天算是栽在陆珩的月眠手里了。
    陆珩见他们不回答又轻笑了一下。
    “其实这样也不是不行，反正哈哈一直都是让着志文的，咱大杂院里的都知道。我们大家都只听说大的让小的，像你们家这样小的让大的那是很少见啊。
    这和云峰还不一样，云峰那是黑子叔糊涂，你俩都是知识分子，大家都觉得你俩不像是糊涂的人，所以都觉得你们家这样确实是挺稀奇，平时大杂院里大家有事没事还经常提你们家的事儿呢。”
    “我们……”林父林母一听说大杂院里的人经常聊他们家的事儿，脸都红了。
    “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偏心眼子，你们不要胡说。院里的人怎么这样啊？怎么尽是把别人家的事儿当闲话说了，真是闲的。”林母不高兴。
    陆珩笑了笑。
    “婶子，您别在这争我生气啊，又不是我说的，我平时已经算是很少说别人家闲话的了，我不过是把情况和你们说一下罢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送哈哈回来？哈哈回来了，那你们就回家去吧，大过节的多陪陪家里人。”林父说道，算是送客了。
    “行，那我们回去了，我们也相信林叔婶子你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们也得考虑
    考虑你们的生活啊，现在志文在乡下能挣公分吃到饭，哈哈在国营饭店一个月也能有个二十块钱。
    如果说志文哥进城顶替了哈哈的工作，哈哈也没有办法下乡，就等于平白无故多了吃饭的嘴却不能多一份收入，那日子挺难啊，你俩又是知识分子，在现在这个年头，还不知道前途怎么样呢，你们说是不是。”陆珩说完这番话，就和月眠一块儿回去了。
    跨院里还有几个邻居竖起耳朵来听热闹，见月眠和陆珩走了，就假装去干自己的活儿去。
    反正林家这事儿，他们跨院的也都清楚。
    月眠和陆珩走了好一段路，还是有一些替林哈哈愤愤不平的。
    “那个林志文从头到尾都不露面，就让他父母帮着处理这些事情了啊，他还是小孩子不成？”
    “从小就这样，他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出头的，都有父母帮操持着。”
    ……
    “哈哈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难道他是捡回来的？”月眠不得不怀疑了。
    陆珩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是亲生的，当时他妈生他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去医院，是在院子里生的，我还去帮忙烧热水了。”
    “亲生的怎么还这么偏心眼子，偏心眼子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说，还在那儿装呢，咱大杂院的谁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一碗水端不平啊。
    就希望你刚才说哈哈没了这份工作后，家里平白无故多了吃饭的嘴，能够让哈哈的爸妈想通一些，别犯糊涂事儿。”
    “嗯，咱也只能尽力搬到这里了，剩下的那毕竟也是别人家的事情，咱也管不着啊。”陆珩拍了拍月眠的肩膀。
    ……
    陆珩和月眠离开后，林父林母就扯着林哈哈进屋去，把门给关上。
    跨院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开口了。
    “大过节的大家都恨不得到院子外头聊天赏月呢，他们家倒好，把门给关起来了，知识分子了不起啊，知识分子那是前途最不明确的，搞不定哪天就得下乡了呢，啧啧，装什么清高。”
    “倒也不是装清高，怕是让人看到他们偏心眼了吧，没看到他们刚才还在装啊。”
    “这不就是一种清高？明明就是偏心眼子还不承认，还怕别人说，啧啧。”
    ……
    林家关了门，自然是听不到院子外头邻居们聊天的内容了。
    屋里林志文还有林志文的媳妇周喜桃坐在餐桌旁，旁边是他们的两个儿子猫蛋和狗蛋。
    猫蛋狗蛋一人拿着一个大鸡腿啃着，那是国营饭店发给职工的。
    旁边还放着李桂芝给林哈哈带回来的月饼和点心。
    见到林哈哈回来，猫蛋和狗蛋把那些点心波拉到自己跟前护着，一副生怕林哈哈抢走吃的样子。
    林母唐学琴看到猫蛋和狗蛋的样子，就瞪了林哈哈一眼。
    “瞧瞧你把你两个侄子给吓的，他们看到你就怕你过来抢他们的东西，你是不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们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们了，他们今天回来之后不是一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吗？我就算是想欺负他们，那我也没有机会啊。”林哈哈板着脸。
    “更何况他们吃的鸡腿还有点心，哪样不是我带回来的？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就算是拿回来了，那也不算抢。”
    “放肆，你怎么说话呢！”林父狠狠瞪了林哈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