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哪有向着娘家了。”张春霞都委屈坏了。
    她这话在，毛春丽和李大光听来, 就是顶嘴。
    李大光差点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 不过毛春丽先开了口。
    “你回娘家拿这么点破烂的东西回来，还说这是你们娘家过年吃的东西，说得好像我们让你娘家吃亏了似的, 你这不就是在帮你娘家说话？不就是在向着你娘家啊？
    张春霞，你已经嫁到我们家来了, 你已经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所以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你连这个道理也都不懂, 还要向着娘家说话，这就是你做得不对！”
    “我没有。”张春霞摇头, “我娘家……我娘家就是很穷，我拿这些东西过来真的很过意不去了……”
    “你还说！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你到底还是向着你娘家, 要不是你向着你娘家，你又怎么会过意不去呢？
    张春霞，我真是想不到，我娶了你这么久，你都已经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媳妇了，你还不给我一条心, 还想着你娘家！”李大光也大喊。
    张春霞低着头不说话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在李大光和毛春丽听起来都是在顶嘴。
    “看来还是不能让你回娘家, 你一回娘家, 人都野了, 是不是回娘家的时候见了什么男人？”说到这个，李大光整张脸都板了下来，这可是他最介意的事情。
    “我没有！”张春霞摇头，李大光每次一讲到这个话题都会不高兴，有的时候还会用一些侮辱性的语言来骂她，她可不想跟他吵这个事情。
    “你最好是没有，要不然要是我听说了什么，我可跟你没完！”
    “大光说的没有错，确实不能让你回娘家，你回娘家了，也不知道你爹妈跟你说了什么，就让你向着他们了，我们真是不应该！
    张春霞你给我听好了，我是你婆婆，我儿子是你男人，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我们放在第一位，你已经是我们家人了，不是你娘家的人！你心里可要分清楚了，不能再说那些混账话，也不能做混账事……”
    毛春丽一教训起自己的儿媳妇来，就没完没了的，张口不停地说。
    张春霞实在是不想和毛春丽吵，她心烦得很，就低着头任由毛春丽说，不管说什么她都不回应，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这一幕在毛春丽和李大光看来，当时觉得她是听话了，于是母子俩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行了，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我们就不说你那么多了，现在出去买年货去，家家户户都已经置办了年货，就咱家，因为你和二明媳妇都不懂事，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回娘家，害得咱家的年货都还没有备，你现在出去买一些年货去，你照着别人家的买就成。”毛春丽也是说够了，于是就吩咐张春霞出去。
    张春霞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一下毛春丽和李大光。
    “你们给我多少钱？”
    “什么钱？”毛春丽皱眉头。
    “买年货不是得要花钱吗？”
    “你一点钱都没有吗？以前给你那些钱呢？你回娘家没有拿一点钱过来？不是说你回娘家也会帮娘家人干活的嘛，你放下你婆家这边的活儿不干，丢下你自己的家不管，回到娘家去帮他们干活，他们不给你钱的啊，你怎么说已经不是你娘家人了，那算是亲戚，亲戚回去帮干活他们不给一点表示的？”毛春丽一脸不可思议。
    她皱着眉头，张春霞的眉头皱得比她更深。
    “我回娘家吃娘家的，住娘家的，娘家人为什么要给我钱？哪有女儿结了婚还要回娘家要那么多钱的，他们已经给了我……”张春霞本来想说娘家人已经给了她很多东西带来了，但是她觉得说这话，毛春丽和李大光肯定会不高兴，于是她及时地住了嘴。
    “我娘家没有钱给我。”
    “那你真是没用，二明媳妇怎么着都能自己挣一些钱的，你怎么就是个吃白饭的呢？我们家怎么就这么倒霉娶了你呢？哪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媳妇的？
    别人家娶媳妇，那肯定是希望日子过得好，你倒好，还真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给我们家带来……”毛春丽一张嘴，又滔滔不绝了。
    张春霞心里很委屈，但是她现在一点去反驳毛春丽的力气都没有。
    她出去工作，李大光就说她不安分，说她有别的心思。
    她不出去工作，毛春丽就觉得她是吃白饭的。
    所以她工作也不是，不工作也不是，她真是不管怎么做都是不对的，那要她怎么办啊？
    “妈，如果你嫌弃我挣不了钱，那我出去工作吧，我也像二明媳妇一样挣钱。”
    “你可别！”李大光喊了起来，“出去工作干什么？你女人家家的，为什么要出去工作？你别出去！女人出去工作，那就是不安分，我们家给你吃给你住，你有安身之所，能吃饱饭，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我没有钱买年货。”张春霞抿了抿嘴。
    不讲道理的人，她真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哪怕多说一句，都会被认为是顶嘴，是骂人，她真是不想给自己惹这些麻烦。
    “行了行了，那这个钱是给你的，你拿出去买年货去。”李大光有些不耐烦，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来，塞到张春霞手里。
    张春霞看着这张大团结，嘴巴又抿了起来。
    一张大团结不算是小钱了，可是置办年货这钱还真是不够。
    “你们谁和我出去啊？大光你和我一起出去吧，你不是害怕别的男人跟我说话吗，和我在一起就没有别的男人敢跟我说话了。”张春霞看向李大光。
    她发现自己现在对李大光厌恶得很，根本就没有了那种觉得李大光是自己男人的感觉，总之就是觉得过得不幸福。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也不愿意和李大光待在一起，之所以叫李大光和自己出去，只是想要让李大光亲眼看看这十块钱能干什么事情，省得李大光以为一张大团结购买很多东西。
    “好……”
    “出什么出啊！”李大光刚想答应张春霞，就被毛春丽给打断了。
    “大光你别跟她出去，你是她男人，你在采石场工作多累啊，你平时都不着家，大老远的在采石场工作，就是为了挣钱给这个家的，现在好不容易快过年了，你可以放假了，你回家了，那你就应该在家好好休息，而不是跑出去干活！
    张春霞她又没有工作，在家里白吃白喝的，你就应该让她多干点活，要不然我们家真是白养她了，买年货又不是什么难事，她一个人出去就成！
    你也别怕别的男人跟她搭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一个好女人，就不会有男人跟她搭讪。反正你别跟她出去。”
    “行吧。春霞，那你自己要安分守己一点，可别出去给我惹事儿，别勾搭别的男人。”
    “我……”张春霞也想不到，让李大光跟自己出去这事儿就这么泡汤了，“那妈，你跟我出去吧，我给你买两双鞋垫，你跟我出去才知道什么样的鞋垫合适你。”
    张春霞就是不想一个人去备年货，因为她不知道毛春丽和李大光期许她用这张大团钱买多少东西回来。
    很多时候毛春丽李大光就和谢翠花一样，总以为媳妇拿很少的钱就能办很多的事情，如果说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他们也会生气。
    毛春丽听到张春霞说让自己和她一块出去，就不高兴了，但是又听张春霞说是为了给自己买鞋垫，她才没有发火，不过她依旧是不和张春霞一块出去。
    “我鞋子的码数你也知道的，要给我买鞋垫，你就按照我的码数买就成，不用我跟你跑出去一趟。
    你还磨蹭？是不是又犯懒啊？谁家媳妇那么懒惰的，让你出去买个东西，你还磨磨蹭蹭的，还不赶快出去，你是想让大光打你吗？快过年了，你也别让你自己不舒坦。”毛春丽这一话又是催促又是威胁。
    张春霞看了一下毛春丽和李大光的神情，发现他们似乎真的在发火的边缘了，于是点点头，就抓紧了手中那张大团结出去。
    现在这个年代是计划经济，外头卖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国营商铺卖的，要么是百货商店，要么是供销社，就连菜市场那也是国营的。
    虽然说不用担心会涨价，但是过年期间也很容易缺货，所以还是尽早出去买好一些。
    毛春丽和李大光看着张春霞的背影在屋里笑。
    “看到了吧，在掌控儿媳妇这方面，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张春霞她还想让我和她一块儿出去备年货呢，真是笑话，有儿媳妇张罗，凭什么让我这个做婆婆的去干啊，我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还想让我去干活？
    二明你也得好好学学你大哥，你瞧瞧你大哥把你大嫂治得怎么样啊，你大嫂她就不敢有什么想法，哪像你那个媳妇啊，心都野了。”
    “所以咱这不是把她赶出门去，让她去思过了吗？过年的都不能回家，过年只能够在别人家里寄人篱下的，我看她难受不？我看她后悔不。”李二明冷哼的一声，脸上是很得意的表情。
    ……
    张春霞很不高兴，她当然也没有注意到毛春丽他们在屋里说什么。
    她抓着钱就出去了，我到三进的时候看到王大力迎面走过来。
    她赶忙躲到一边去，整个大杂院的人都了解刘招娣是什么样的人，年轻女人为了不给自己惹来麻烦，见到王大力那都是躲着走的。
    她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王大力就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就让王大力身后的刘招娣冲了出来。
    临近过年了，下乡的女知青都会回城过年，被下放的女知识分子也会回城，刘招娣因此警惕得很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眼睛粘在自己男人身上，也恨不得自己能够分出好几个分身来，守在王大力旁边，不让别的年轻女人靠近。
    她刚才看到王大力看向一个方向，看过去之后就看到张春霞，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大光媳妇，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怎么可以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那不就是勾引别的男人吗？大冬天的你为什么穿那么少！别人冬天真是恨不得多穿几件棉衣，棉衣里再多塞几件毛衣，你倒好，你竟然穿的那么少，就是为了让男人看到你的身段，是不是？
    大光媳妇！你这种女人就是不守妇道，你不怕遭报应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要以为你所做的事情没有人看到是一直看着的！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刘招娣说着就冲向张春霞，一把扯住张春霞的头发。
    也幸好张春霞的头发比较短，她刚抓住，就被张春霞挣脱了，不过她这一抓也是让张春霞疼得很，张春霞整张脸就皱起来了。
    张春霞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推开了。
    “刘招娣，你是不是疯了！我不过是要出去买点年货，我怎么就招惹你了？我怎么就花枝招展的了！我倒是想多穿点棉衣，那我得有才行啊，你嫌我穿的少，那你把你的衣服扒了给我穿啊！”张春霞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为什么她在婆家受委屈，大冬天的一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这也就算了，出外面来还要被刘招娣欺负。
    刘招娣可不听张春霞说什么，她正气头上呢，什么都听不进去，又想要去扯张春霞的头发。
    “我瞧着快要过年了，下乡的女知青女知识分子都要回城，所以想防着她们一点，结果倒好，千防万防，住在这大杂院里的女人反而防不住了！
    你还想要抢我的棉衣，你就那么喜欢抢我的东西吗？现在抢棉衣以后是不是就想抢我男人了，我就说你肯定就是对别人的男人有意思！自己也有男人，你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
    刘招娣说完就拿过一旁不知道是谁家的扫帚就往张春霞身上打去。
    “唉呀，你们干什么呀？大过年的怎么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哈！”
    “刘招娣你快住手！你这是欺负大光媳妇手无寸钱，你拿着扫帚去打她，你什么意思啊你你快住手！”
    ……
    三进不少邻居都出来想阻止刘招娣，可刘招娣正气头上，他们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幸好张春霞也不是那种干站着让人欺负的，刘招娣会捡起扫帚，她就不会吗？反正邻居们都喜欢把扫帚放在屋外的，她也抓过一个和刘招娣就打了起来。
    两个女人在三进院子里打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把四进一进二进以及左右跨越的邻居都吸引过来了，有不少人想要上去劝架，可是刘招娣太激动了，谁也拦不住。
    刘招娣一激动，防守的张春霞动作也不小，这更让邻居们无法靠近了。
    王大力在一旁看着自己媳妇和别的女人打起来，整个人很麻木，无动于衷。
    李大光，李二明和毛春丽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听到刘招娣在那儿骂。
    “你们都帮大光媳妇？大光媳妇是救了你们的命还是怎么着？她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不守妇道的女人，她竟然敢看我男人，她就是想抢我男人，她看到我们家大力长得英俊潇洒，就动了心思，你们没看出来吗？”
    “刘招娣，你别太过分了，就你们家那王大力长得跟猪头一样，他和英俊潇洒沾边吗？”田二丫出来喊道。
    “你才跟猪头一样，我们家大丽就是好，她是我的别的女人，谁也别想来沾边！我的就是我的！别动别碰，别想，懂？
    大光媳妇她就是不懂！这还在院子里，在众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她都敢看我男人，要是在没有邻居在的时候，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啊！
    三进的邻居们大家都可以作证的，刚才你们大家都在这院子里忙活，你们都看到了吧？大光媳妇她竟然敢看我的男人，她……”
    “啪！”刘招娣正在卖力的骂着，谁也拦不住，就被一个巴掌声给打断了。
    打人的是李大光，但是他打的不是刘招娣，而是张春霞。
    “我刚才还说你出来买年货要安分守己一些，哪里想到你还没有离开这个大杂院呢！你竟然就这么不守妇道了，竟然敢去看别的男人！是不是你回娘家这一趟心都野了？”
    “李大光！你……咳咳咳……”张春霞刚想说什么，可是李大光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了，让她根本就说不出话，一张口就开始咳嗽。
    刘招娣这下解气了不少，还把手上的扫帚扔过去给李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