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段锦血热了,赵景文却紧张起来。
他从来都是个有机会一定会抓住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人。昨晚向叶碎金请战,叶碎金没答应。
现在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必须为自己争取机会。
“碎金,若要战,我打头阵!”他说。
一副忠心耿耿,热血昂扬的模样。
杨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问:“堡主有什么打算?”
叶碎金却把视线投向了叶三郎:“我想让三哥先去探探。”
“兵丁珍贵,能少折一个就少折一个,我们不能莽莽撞撞就杀过去,得先摸清虚实。”
这一战在久经战阵的叶碎金眼里就是小打小闹。可这个时候的叶家堡还没经历过大阵仗,正需要杜金忠这样的磨刀石。
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三哥去接触一下杜金忠,就说,你和四叔都不服我,想邀他助力,协助你与四叔夺取叶家堡。”
屋里忽然安静了。
就连段锦这少年,都强烈地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尴尬。
叶三郎抬头看天花板。
杨先生转头憋笑。
叶四叔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精彩极了。
第18章 入梦
叶家堡的人心不能散,放下心结,才能真正做到其利断金。
上辈子叶四叔死的时候,因为放心不下叶家堡,甚至死不瞑目。
今生决不能再这样了。
叶碎金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叩了叩:“外面的人以为咱们叶家必然人心不齐,那就让他们以为去,正好,咱们不妨借用一下。”
她的眼神毫不躲闪,一点也不避讳这件大家过去都刻意回避的事。
叶四叔不大自在,偷眼去看她,叶碎金的目光正投过来:“四叔,你看可行?”
她目光清正,并非趁机讥讽或什么的,正儿八经地在征询叶四叔的意见。
叶四叔左右看看,最终咳了一声,肃容问:“三郎,你可行?”
叶三郎挠挠头:“我试试?”
赵景文笑道:“要不然四叔亲自去,更稳妥。”
杨先生笑意微敛。
叶碎金却哼道:“杜金忠还不配。”
杨先生又有了笑意。
叶碎金唤了段锦:“舆图拿出来。”
众人都微讶。
段锦把箱子抱了过来。
杨先生欢喜得乱转,看看这张,摸摸那张:“这、这是哪里得来的?”
怪了,昨天叶碎金还问他有没有舆图的消息,今天她就有了舆图。
叶碎金笑道:“天上掉下来的。”
笑完解释:“宣化军的老兵手里藏的,当年兵乱的时候他趁乱抱回家的。”
杨先生恍然大悟,欢喜得直搓手——朝廷公制的舆图!
段锦麻利地把需要的舆图铺好。
还是没有小棍儿。叶碎金告诉段锦:“回头给我弄个杆子,这么长,手指粗就行,尖头打磨圆。”
眼前就先凑合,叶碎金抽了根笔倒握着,指了指:“这里,内乡、穰县、南阳。这里,方城。挺好,方城的粟我记得很出名的,产量一直很好。”
“这几年让杜金忠祸害得不行了。”叶四叔摆手,“不说十室九空,也得空个四五户。地都荒了好多。”
粟米是制作军粮的主粮。
叶碎金心疼坏了:“所以他占着方城干嘛呢。合该是该给我们。”
叶四叔总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对,可叶碎金口气太理直气壮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几人讨论了方城的地形地势。
叶四叔原以为自己该是最了解方城的人,或者杨先生了解得更多一些也未可知。
但他没想到,叶碎金对方城也了如指掌。
方城那地方,叶碎金来来回回不知道趟过多少回了。地势地貌全都清楚。她只是记不清杜金忠具体的情况了。
“这里,这里和这里,我要知道杜金忠是怎么布防的。”
“他虽是个莽夫,但出身宣化军,打仗这种事倒是他的专长。”
“三哥,我们可以看不上他这个人,但是不能看不起他的本事。”
叶三郎沉稳应道:“好,我记住了。”
叶四叔都忍不住抬眼看了叶碎金一眼。
这个侄女,比他想的要沉稳得多。让人有点意外。
再看看,再看看,她要真是这么可靠,他就能放心地撒手把叶家堡都交给她了。
再看看。
叶碎金没有给叶三郎指派人,反而问他自己:“你打算带谁去?”
叶三郎沉吟着,看着叶四叔,报了几个人名。叶四叔不放心,又补充了一个十分可靠的手下。
叶碎金都点头了。
她正要说话,赵景文说:“项达跟杜金忠都是宣化军出来的,多少有点香火情,不如让他也去。”
上辈子,项达是跟着赵景文出去闯荡的第一批人,也是最早投靠了赵景文的人。
其实叶碎金本来就有意让项达跟着叶三郎去做个中间人,不想赵景文先开口了。
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在她还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时候,赵景文已经在笼络人了。
但叶碎金也同意了。
叶四叔和叶三郎出去安排。
外面候着的管事借这个空档来禀报:“主人要的人都带来了,供主人挑选。”
叶碎金唤段锦:“阿锦,你去挑。”
她交待:“挑六个孩子,两个在书房轮值,要心细,话少,嘴巴严的。四个在我身边,要伶俐,会看眼色,说话利落的。”
那就是以后书房的事和叶碎金身边的事,都归了这些新挑上来的孩子了。
那他呢?他怎么办?
以前叶碎金这些身边事,可都是他的活儿。
段锦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应喏,眼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看着老高的个子了,到底还是孩子。
叶碎金柔声道:“这样以后,你就能从这些琐事中抽身,好好跟着我做事了。”
一句话,少年的脸就灿烂了起来,发着光。
清亮地应了声“是”就往外走,又被叶碎金叫住:“要身子骨结实的,不康健的不要。”
以后少不得要跟着她东奔西跑,身体不结实的可不行。
段锦脚步欢快地去了。
杨先生捻须:“长大了,想的就多了。”
“可不是。”叶碎金笑道,“还知道争宠了。”
杨先生听得出她话音里的宠溺。
赵景文却笑道:“奴婢下仆,多是如此的。”
他不是奴婢下仆,身份高些,不也一样在争宠。
杨先生捻须垂眼,笑而不语。
叶碎金乜了他一眼:“莫欺少年穷。”
“不欺。我们阿锦以后怎么也得是个大管事。”赵景文笑道,“赶紧给他配个媳妇,他就踏实了。”
杨先生捻着胡须已经把脸都别到一侧去了。
叶碎金道:“不急。急什么,他才十五,身是奴仆,现在给他娶,能娶到什么好的。以后再说。”
赵景文好笑:“难不成你还要给他娶什么名门淑女?”
名门淑女怎么了?
京城大把的名门淑女都想嫁给镇军大将军段锦,都求而不得呢。
高楼上抛香囊的,路上撞车偶遇的,寺庙里上个香,山道上都有崴了脚拦道的。
段锦若想娶,以他的身家地位,什么淑女娶不到。
但吴氏却怀了赵景文的孩子,还生下来了。
而且段锦一直都知道!
明明重生之后冷静地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推翻前世,全盘重来。
叶碎金的怒气却忽然压不住,直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