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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7节


    云珠也没在意,既然康熙不?提,云珠也自自然的将话题转开。
    清宴堂依山而?建,地势蜿蜒,廊腰缦回,山中的温泉之水顺着?山势引入殿中的芙蓉池中,芙蓉池里白玉为底,金玉为饰,温泉水顺着?龙嘴汨汨流出,在屋内蒸腾起烟雾飘渺之感。
    云珠洗去满身的风沙,脚尖绷紧,圆润白皙的脚趾试探的踏入水中,适应着?略高的水温,待逐渐习惯这?略烫的感觉后,云珠慢慢地顺着?池边修好的阶梯走入。
    云珠坐在芙蓉池中,肆意地伸长了双腿,一路的奔波劳累在水中得到缓解,她喟叹出声。
    裹在身上的薄薄一层纱衣在水中漂浮起来,云珠顺势将纱衣解开,整个人浸入水中,唯有肩膀浮于水上,丰肌秀骨,艳色天成。
    康熙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此等魅惑人心之色。
    他?走下汤池,大手握住云珠露在水面的肩膀,手中的温度好似比水中更高,直直烫入云珠的心中。
    襄王有心,神女有意,云雨高唐,朝朝暮暮。
    自那天之后,云珠便彻底留在了清宴堂中,和康熙同寝同食。
    而?康熙,也没有整日留在此处,对?他?而?言,奉太?皇太?后前往遵化,向皇祖母尽孝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为了巡视边防。
    在到达遵化后的第二日,旅途奔波,又劳累了一夜的云珠还在睡梦之中,康熙就已经起身,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在梁九功的服侍下,换上外出的行服,又吃了顿扎实的朝食后,吩咐梁九功将云珠的行李取来,便骑上骏马,带着?大阿哥、侍卫、大臣们去往边防各县,召来知县,防守蔚前来问话,并实地巡视防守情况。
    自这?日后,康熙日间便再也不?见人影,云珠的日常变得无比规律。早上睡眼朦胧间目送康熙离开,等到天色将明,再起床洗漱向太?皇太?后请安,服侍太?皇太?后用过朝食后,便回到清宴堂中,白天的时间便彻底属于云珠了。或练字,或去书?房里找上本风土志异的书?翻阅,室内待的烦闷了,还能在山水之色徜徉,青山苍茫,山势逶迤,赏无边山色,阅不?尽风光。
    待到晚间,康熙也从外回来,又是鸳鸯成双,被翻红浪,也不?知这?是哪里拿的精力。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月,康熙终于决定返程。
    回銮路途中将经过孝陵,康熙率文武百官前往孝陵拜谒,待从孝陵离开,康熙又命大阿哥代替他?,率文武百官前往景陵,向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祭拜。
    这?个做法,让前朝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心思更多了起来。
    皇太?子母族为赫舍里氏,赫舍里一族便是天然的太?子党,待太?子即为,他?最为亲近、倚重的必然是索额图等人,到那时候朝臣中无人能出索额图其?右,这?让那些和索额图争了一辈子的大臣们,又如何甘心。
    古来虽有立嫡立长之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这?清朝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又什么?时候顾忌过人伦天理,皇太?子地位看似牢不?可破,但,事在人为。
    那等野心家?心内野草疯涨,只差一个火星,便能熊熊燃烧,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昔日吕不?韦曾有奇货可居之语,夺嫡之功是何等泼天,这?场豪赌一旦成功,全族富贵荣华不?在话下。
    康熙此时的行为,便是为这?火星的形成,添砖加瓦。
    两场祭祀,云珠都没前往,她随着?太?皇太?后的凤驾,悠悠地往紫禁城中而?去。
    四月的天已算不?上春寒料峭,但晨昏时刻还是有些寒凉,康熙却在这?个时候出现,用披风将云珠裹得严严实实,悄悄离开了车队。
    “万岁爷?”云珠惊诧不?已。
    康熙眨眨眼,示意噤声,云珠忙收回疑问,随着?康熙在夜色中往外走去。
    灯笼光线暗淡,仅能照亮前方的方寸之地,云珠悄悄伸出手去,探入康熙手中,康熙反手牢牢抓住。
    走了没多久,康熙便在一片田地旁站住,云珠借着?灯笼的微光望去,地里的禾苗好似刚刚插入,看着?便很是瘦小,但在夜风中,仍在纵情舒展着?身子,不?会被大风从泥土中卷出。
    “万岁爷,这?是那片田地?”云珠惊呼出声,眼中闪耀着?亮闪闪的光芒,这?一刻,她不?是宫中那个稳重的德嫔,快乐的如同少?不?谙事的少?女。
    康熙眼含笑?意:“庄子上的管事过来看过了,这?儿还能补种,朕便让他?们留下,等这?季稻子收获了再回庄子。”
    “真是好消息!”云珠笑?得格外愉快,她是真心的为这?几户免了饥荒的农人而?高兴。
    康熙扬起马鞭,遥遥指向远方:“不?止这?儿,其?他?地方户部也都去查看过了,凡有被马匹踩踏过后的庄稼,全部都给予相应补偿。”
    “朕之巡查,是为了大清的江山永固,若因此反倒造成民?不?聊生,却失了朕之本心。”
    夜风吹来,将两人的披风吹起,云珠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眼中冒着?火光的帝王,目不?转睛。
    借着?夜色掩盖,两人悄无声息地又回了车队之中,之后的日子里,康熙坐在御辇上批阅着?京中送来的奏折,云珠则太?皇太?后和康熙这?儿两处跑,又是一番奔波之后,终于,云珠回到了紫禁城中。
    当红墙金瓦映入眼帘,云珠甚至对?此景有了一种熟悉之感,好似游子终于回了故乡。
    从东华门走入宫中,将太?皇太?后送入慈宁宫后,云珠终于回了永和宫中。
    康熙不?在,宫中便好似一潭死水,彻底沉寂下来,在他?们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后宫中时光好像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树梢吐出的新?芽,展示了时光的流动。
    永和宫里,夏荷和小季子严格按照云珠的要?求,宫门紧闭,非必要?不?出宫门,只一心一意照顾两个年幼的阿哥。
    胤禛年幼时被乌雅夫人照顾过,胤祚出生时乌雅夫人也进宫住过一段时间,胤禛对?她并不?陌生,甚至有着?超出对?乳母的亲昵,胤祚素来便是胤禛的小跟班,瞧着?胤禛的态度,对?于乌雅夫人也亲昵起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每两个阿哥思念额娘,都能让乌雅夫人哄住,这?实在是让夏荷很是松了口气。
    自从云珠将永和宫的门禁交给夏荷的那一刻起,夏荷便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出了岔子,辜负了云珠的信任。夏荷知道,云珠最最上心的,莫过于两个阿哥,若不?是阿哥实在年纪太?小,带出去害怕出事,云珠说什么?也会求着?康熙将儿子随身带着?,她对?于云珠离开后,阿哥们的哭闹,做出了无数的预案,没想?到却一个也没用上。
    当小欢子敲开紧闭的宫门,夏荷看见俏生生站在门外的云珠时,她骤然感觉肩上的担子松了下来。
    “主子,奴婢不?负重托。”
    这?句话让云珠担心了一个月的心突然就稳稳的放了下来,她忙笑?着?将夏荷扶起,又让闻讯而?来的小季子和小欢子一道收拾行李,然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直奔着?胤禛和胤祚住着?的厢房而?去。
    此时胤禛正肃着?神色,端坐着?练字,而?胤祚被乌雅夫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着?睡觉。
    云珠掀开春日的门帘,见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金乌西下,日暮低垂,散漫的金光照进室内,好像为三人镀上一层光晕,连胤禛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毕现,脉脉温情缓缓流淌。
    这?是这?世上和云珠血脉最近的几人,在这?瞬间,云珠好似看见了传承,看见了希望,看见了爱。
    云珠痴痴地望着?这?番情景,不?愿惊扰。
    许是母子连心,原本睡得正香的胤祚,突然便从睡梦中惊醒,还不?等乌雅夫人安抚,他?便看见了云珠。
    年岁尚小的胤祚,愣了一瞬,才想?起门外之人是他?许久未见过的额娘。他?伸着?手,从乌雅夫人怀里探出身,欢快地拍手喊着?:“额娘!额娘!
    胤禛写字的手一颤,原本平稳的线条突然抖成波浪线,他?却顾不?上这?些,搁下笔,便顺着?胤祚倾身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云珠正满眼慈爱的看着?他?。
    胤禛眼眶一热,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他?想?说对?云珠的想?念,对?额娘的不?舍,更想?祈求云珠之后别将他?扔下,但最终,他?也只哑着?嗓子喊出一声“额娘”。
    泪珠子从云珠眼中滚滚而?下,她奔跑进来,将胤禛和胤祚一手一个抱住,哽咽着?回道:“额娘在呢,额娘在呢。”
    安抚完两个儿子的情绪,云珠又扑向乌雅夫人怀里:“女儿不?孝,劳您受累。”
    乌雅夫人眼眶也见红,她摸着?云珠的头发:“见你好,我也就安心了。”
    夜里,云珠带着?胤禛和胤祚陪着?乌雅夫人用过膳食,又将两人哄睡之后,云珠又回了乌雅夫人住着?的偏殿。
    叙话过后,乌雅夫人对?着?云珠的脸,说道:“娘娘,既然您已经回京了,我便也到了该离宫的时候。”
    “额娘。”久未见到乌雅夫人,这?身体残留的感情愈发浓郁,她瞧着?乌雅夫人较记忆中花白的头发,添了皱纹的眼角,酸涩之情再也无法抑制。听见乌雅夫人告辞之语,猛烈的不?舍涌入云珠的心间,理智告诉她,乌雅夫人说的是对?的,但感情上,她舍不?得乌雅夫人离开,理智和情感拉扯,云珠干脆什么?也不?说,只逃避似的埋入乌雅夫人怀里,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湿了乌雅夫人的衣裳。
    “都多大人了,还和额娘撒娇,也不?怕胤禛和胤祚看见笑?话。”乌雅夫人笑?着?,眼中露出柔和的笑?意。
    “我多大都是额娘的女儿。”云珠愈发不?舍,将乌雅夫人搂得更紧。
    “云珠,乖。”乌雅夫人轻柔的哄着?,好似云珠还是那个需要?她安抚的幼童:“且不?提我在宫中这?么?长时间,符不?符合规矩,家?里那一大摊子事情,我也放心不?下。”
    是啊,乌雅家?也是一大家?子人,这?几年虽然将家?务事交代给了大嫂,可额娘对?于乌雅家?,必然是放心不?下,她将额娘召进宫中照顾一个月孩子,还不?知额娘是如何担心。
    云珠怅然想?着?,努力擦干净脸庞上的泪水,抬头笑?着?允了乌雅夫人的出宫申请。
    乌雅夫人带着?云珠给予的礼物出宫回家?,胤禛和胤祚稍稍还有些不?习惯,这?让云珠更加注意他?们两人的情绪,理事的时候都必须保证两人在她的眼皮之下,甚至晚上还将两人抱去寝殿,陪着?睡了几晚。
    这?日日夜夜的安抚下来,胤禛和胤祚终于甩开乌雅夫人离开后的闷闷不?乐,复又活泼起来。
    胤禛和胤祚的情绪安抚好后,云珠也忙碌起来。
    为何,一年一度的放宫女回家?的时候到了。
    和进了宫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的太?监不?同,清宫之中素来便有规矩,选秀进宫的宫女子,未获得君王宠幸的情况下,在二十五岁这?一年,能够赐银出宫,回家?嫁人。
    每年的宫人出宫,都是件大事,这?事云珠前两年也做过,流程都是熟悉的样子,其?实也无需云珠多费心,不?过是按部就班办着?罢了。
    最多不?过就是今年主事之人多了几位,主意多了几分,需要?多耗些精神协调罢了。
    让云珠忙碌的是,她突然发现,夏荷也到了该放出宫去的年纪了。
    自从春杏出了宫后,夏荷便顶替了春杏的位置,近身服侍云珠,京城那次地动之后,春杏失了性命,也让云珠第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豁出去求着?康熙将胤禛接回宫中。
    自从春杏离去之后,永和宫的宫女来来回回,但陪着?云珠从入宫时走到现在的,仅夏荷一人而?已。
    夏荷做事不?是最伶俐的,但她见证的云珠的那一段岁月,迄今为止,夏荷依旧是云珠最为倚重的宫女。
    之前春杏出宫的时候,云珠便向夏荷承诺过,若想?要?出宫,直言即可,云珠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心愿,然而?一年年的过去,夏荷却从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这?几年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又没停过,云珠忙着?照顾胤禛,怀孕生子,打?理宫务,一时间也将夏荷疏忽了去。
    直到这?次,在放出宫女的名单上,云珠看见了夏荷的名字,这?才恍然,原来和她一道走过这?些日子的夏荷,也到了离去的时候。
    云珠知道,后宫中有些妃子,对?于服侍她们得力的宫女,不?愿意放出去,也不?知是忌惮贴身宫女掌握了她们太?多的秘密,还是被伺候惯了离不?开人,一个个机灵人就这?么?将一辈子留在宫中,更有甚者,既不?愿意宫女出宫,又担心被皇帝看中,将人赐给太?监做对?食。
    这?等折腾人的事情,云珠绝不?会做,宫中岁月漫长,宫妃进宫了是没有办法,但凡有条出路,哪个人又愿意将一辈子消耗在这?寂寥的岁月中呢?
    更别提赐给太?监做对?食之事,这?是何等的自私,又是何等的折辱。
    云珠非但不?会拦着?夏荷,她甚至盘算好了,按着?春杏的旧例,给夏荷准备一份充裕的嫁妆,让她未来的夫家?知道,夏荷不?是那等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真有什么?事,夏荷是能直接求到宫中的。
    云珠虽然不?舍,但夏荷出宫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也能够聊以慰藉。
    云珠从库房里精心选择了一些没有打?上内务府印记,也没有计入康熙赏赐内档的物件,多以金银为主。将这?些金银馃子和钗簪用江南送来的贡布包好,云珠这?才招手将夏荷叫入了室内。
    夏荷放下正在为云珠缝制的衣裳,恭敬地走进了卧室之中。
    已经到了春日的尽头,前一天夜里的一场雨,枝头剩下的花朵全被雨打?风吹而?下,在地上零落成泥,淡淡的清香从残花中散出,将云珠的寝宫也熏得花香十足。
    “主子。”夏荷走到云珠身前,等着?听她的吩咐。
    瞧着?还是一如初初入宫时沉默少?言的夏荷,云珠轻轻叹了口气,满是不?舍:“夏荷,我前几日见到内务府送来的折子,你今年也到了出宫年龄了。”
    “出宫。”夏荷怔了一瞬,茫然地看向云珠。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云珠满腹的离愁别绪,就这?么?被夏荷的茫然冲散,她看着?夏荷,无奈地说道。
    “居然已经二十五了吗...”夏荷声音低低的,却没有逃过云珠的耳朵。
    “真是,怎么?连今年多大都忘了。”云珠看着?夏荷,感觉自己有着?操不?完的心:“可对?自己上点心吧,日后嫁人了,更是要?重视自己。”
    嫁人!这?个词让正茫然的夏荷瞬间回过神来,她打?了个哆嗦,突然跪在地上:“主子,奴婢不?愿出宫。”
    “你这?傻子。”云珠戳着?夏荷的额头:“宫中的日子可不?好过,你留在宫中干嘛呢。”
    “主子。”夏荷砰砰地直往地上磕头:“主子,奴婢家?里额娘早逝,阿玛很快又取了续弦,继母第二年便生了弟弟,在奴婢进宫前,家?中给奴婢相了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作?续弦,就等着?撂了牌子嫁人,那个大人生性暴虐,上一个妻子便是被他?动手的不?堪忍受自尽的,奴婢实在不?愿意,好在天可怜见,奴婢祖坟冒青烟,被选入了宫中,这?才让他?们的算盘落空,奴婢进宫这?些年,家?中从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出宫后还不?知要?受什么?磋磨。”
    “混账东西。”夏荷的话语很是平静,这?份平静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绝望才换来。
    “夏荷,如若是害怕家?中磋磨,你无需担心。”云珠握住夏荷的手,殷殷叮嘱:“只要?我还在宫中一日,必然保你一日的平安,绝不?会让你家?这?么?磋磨你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选给好人家?。”
    夏荷却只惨淡的笑?了:“好人家?,什么?才是好人家?。”
    “我额娘拼着?命为我阿玛生孩子,结果没熬过去,我阿玛哭得肝肠寸断,可没多久继母便入了门。”
    “自那之后,我在家?中便是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挨饿受冻从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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