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钧奕的下巴搁在谢昱的肩膀上,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回来啊,我那么不好,我会让你生病的。”
“不会的,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才对。”谢昱的声音也哽咽了,他紧紧抱着席钧奕:“钧奕,你别推开我,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席钧奕被谢昱抱着,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感觉到了谢昱的伤心,便下意识安抚地轻轻拍起了他的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周之谨专门给谢昱和席钧奕租了一套乡村小屋,位于斯德哥尔摩郊区,他自己也会和他们住在一起,方便观察和研究席钧奕的情况。
有周之谨在,谢昱就觉得什么都不必担心。
而且这套乡村小屋似乎是特别装修过的,里面没有尖锐的家具,厨房带锁,除了客房的起居室外没有一面镜子,也不存在过度装饰,但有一间画室,是专门给钧奕准备的。
谢昱让陆明将他的设备寄到他的新地址,因为周之谨要求他为席钧奕的病情做一个完整的视频记录。
拍视频是谢昱的老本行,他欣然答应,觉得或许未来可以剪出一部纪录片。
三人直接从医院出发,周之谨开车,全程谢昱都紧紧握着席钧奕的手坐在后座。
“我们要去哪里?”席钧奕紧靠着谢昱,好似这样才能令他安心,而他一路上都在问这个问题,大概是离开了熟悉的医院环境,他本能的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抗拒,但据周之谨观察,他觉得更多的是还是因为席钧奕正处在幻觉和真实之间的缘故,因此他所看见的风景未必和谢昱所看见的风景一样。
“我们要去一个新家,我们会在那里待上一阵。”谢昱无数次且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回答。
“那些蝴蝶也跟我们一起吗?”席钧奕指着窗外的某一个点说。
谢昱闻言便问他:“是你养的蝴蝶吗?”
“不是,是今天早上突然飞进我的病房里的。”席钧奕回答。
“那一定是庆祝你出院和我们搬家的蝴蝶,你觉得它们漂亮吗?”谢昱又问。
“漂亮啊。”席钧奕转过脑袋向车窗外看,可是谢昱一眼望过去,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回头你把它们画下来吧。”谢昱顺着钧奕的话说。
这是周之谨要求的,他提出不需要特别去纠正席钧奕他究竟是处在幻觉里还是真实的状态里,只要席钧奕的情绪是愉悦而且自在的,那么对他本人来说就是好的,反之如果幻觉是糟糕的,那么谢昱才需要去设法转移席钧奕的注意力。
“好啊!”席钧奕欣然道,他转过脸来看谢昱,阳光透过车窗斜斜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与在医院里偶尔对护士露出的总显得有些脆弱的笑容不同,此刻他的笑中并无一丝阴霾,眼底满是璀璨的光斑,他看着谢昱,专注的好似周遭就只剩下了谢昱一个人,他微微弯起眼睛,那覆盖在他丹凤眼上的长长的睫毛这一刻在谢昱眼里也像极了蝴蝶美丽的翅膀,就听席钧奕喜滋滋地说:“那要把你也画进去才行,你才是我眼中最漂亮的!”
当着周之谨的面,被钧奕夸“最漂亮”,谢昱还是有些不自在,因为这让他同时想起了钧奕反复画他的那段日子,好在钧奕的话中还有个前缀,姑且就当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第41章 习惯与幻觉共处
周之谨应该是个剑走偏锋的医生。
他提出让席钧奕“无论身处幻觉里还是现实中,只要他感觉快乐就不必过分干涉”的治疗方式。
他说与其不断纠正席钧奕哪里是幻觉哪里是现实,让他产生更多的迷惑以至于反复拉扯他的神经,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让他住在当下他所看见的地方,就好像鸟和鱼所看见的景色和人类看见的景色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席钧奕自从诞生了幻觉开始,他所看见的世界也早就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席钧奕多是幻视,很少有幻听,根据如今席钧奕所处的病情阶段,周之谨告诉谢昱,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席钧奕的心情保持在自在稳定和平静的状态,这比什么治疗都要来的有效。
他要谢昱更细心地去了解席钧奕所处的世界,而不能再单纯用他原本的世界观念去判断席钧奕所看见的一切。
这种思维的转变有些困难,但是谢昱愿意尝试,而这也确实让席钧奕感到舒适。
有一位心理学家指出,精神病患者通常都陷于自我贬低的恍惚的状态中,这种状态是不愉快的,但这是基于世间有正常和不正常的对比,假设一个孩子出生时大脑发育有问题导致精神病态,而没有人灌输他正常或者不正常的概念,他也没有经历过不开心的事,那么他的所有行为就是独一无二的,或许没什么逻辑,但他却是自在的,甚至就是快乐的,如果成长过程中持续不被外界所刺激,这种快乐未必不能保持下来。
周之谨对席钧奕的治疗手法正是以类似的理论作为基础,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因为没有人像席钧奕这样有这个条件,也因为席钧奕的病情不是那么常规,更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像谢昱这样无条件包容席钧奕所有的幻觉,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到达了目的地,席钧奕被谢昱从车里牵了出来。
他们面前就是即将要入住的独栋木屋。
木屋红瓦白墙,窗框映照着蓝天白云,门前有台阶,入秋使得周边的植物逐渐泛起殷红色,衬得小木屋更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