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禹听见声音,转头看见人,想了想,干脆招呼大家过来,笑着说:“正好最近有个发现跟大家讲一下。”
长久以来,蔚蓝小队对大尖的攻击多数集中于脖子、胸口等要害部位,或者是腰部和膝盖这些可以限制它行动的部位。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朗峰战役后的这一批跟以前不一样,但是这几天意外发现,它们的肩膀这里,就这个连接位置,其实相对比较脆弱,攻击这里……”
韩青禹蹲在地上,指着坑里的大尖说:“如果可以,先卸它一条胳膊,对后续作战,避免伤亡,效果会很好。相对来说,它的躯干和头部,就比较难……”
“咔!”
韩青禹停止讲述,扭回头,无奈地看了看吴恤。
现场所有人都看着吴恤。
吴恤低头缓缓站起来……他的双手悬空,捧着大尖的头,很大的一颗头。
抬头,眼神尴尬无措地站在那里,吴恤看了看大家,沉默几秒,说:“对不起。”
大概是挣扎拉锯,拧了实在太久的缘故……他刚把大尖的头拧下来了。
“散,散散……扔了,吴恤。”
咔咔的碎裂声在土石下出现,温继飞突然喊起来,同时带人向远处跑去。
大尖死亡后开始自毁,包括已经被吴恤掰下来离体的头颅,都跟着分解。在这一点上,似乎只有它们的胳膊是例外。
很快,破片雨落尽,韩青禹也把金属块收了起来,他现在有29块了。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一旁,温继飞和那两个小队的人正抽烟聊天,说:“最近的大尖,好像很容易出现落单的情况,光我们就遇见了三次。”
“我们也有,两次,打起来轻松不少。”
“我们也有一次。跟白捡似的。”
两个小队的人都说遇见过同样的情况。
“这就奇怪了啊!这批,不会是走那什么没完成好的牵引阵的时候,脑袋被挤坏了吧?”
温继飞打了个趣,大家都笑起来。
大约聊了二十分钟后,三方分别。
韩青禹送给两支小队各一条大尖胳膊,让他们去上交领功。
“你们这是要往西南边去啊?”搜索范围一直就在这一带的小队,队长姓黄,在身后问了一句。
“嗯,去札达,找我们1777。”韩青禹回头说。
“怎么,1777去札达了吗?”
“嗯,打听到是说去了。”
“那怎么我们没遇见啊?我们小队一直都横向守在这呢。”黄队长想了会儿,笑着说:“那可能他们是晚上过的吧?错过了,可惜,不然还可以跟你们劳队叙叙旧。”
他摆了摆手说:“见面记得帮我带声好啊。”
“好,一定向我们劳队转达。”
“下次见。”
“黄队长再见。”
韩青禹几个一样摆手,而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糟。”等到四人的背影消失,黄队长身边一名队员猛地拍了下额头,说:“忘了问烧烤的事了。这东西怎么烤啊,黄队?咱也不会啊。”
黄队长转身用大尖胳膊给了他一下,“吃你大爷吃!这东西交上去能立功的你没听到说啊?吃吃吃。”
……
同日,上午11:20分。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语言科办公室。
并不整齐的办公桌分列在各个角落。科长老张刚泡了一杯热茶坐下来慢悠悠品着,小李在工作间隙抬头,用笔头压了压桌面绿植的叶片,笔头划掉一道道灰尘,梁姐在打电话……
辛摇翘低着头,神情专注,笔尖不停在纸页上移动着。桌面上,一页稿纸已经从顶端写到了最末,为破解大尖文明语言而编制的特殊字符密密麻麻。
其实语言科的一切工作,到现在为止都是猜测向的。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他们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很简单的质疑就能够将他们击倒——如果大尖文明和蔚蓝一样,也有多种语言,甚至无数方言呢?!
想想华系亚的方言种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所截获的很多音节,就必须都被重新过滤,重新挑选、分析。
而且,确实有些词,真的很奇怪啊。比如全军大会时,韩青禹告诉辛摇翘的这个“炎朽”。
这个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它与过去蔚蓝积累的大部分字节、音节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体系。
辛摇翘一度怀疑它就是某种大尖文明的奇怪方言,譬如说是一句地域性的脏话。
同时,既然青子认为这句话很可能是对他说的,为了谨慎起见,辛摇翘没有让同事参与破解。
她沉进去了,从九月二号回来到现在,拢共睡眠不足六小时。跟桌面上一样的稿纸,她已经用掉了整整一本……才终于结合其他方面研究的前沿成果,找到一些迁移性的联系。
“咔!”
钢笔突然拍在桌面上的声音。
“怎么了?翘翘?”梁姐转回头,担心地问道。
“啊?没,没事。”辛摇翘两手不太自然地捂着页末,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着,抬头说:“就是有点困了,刚不小心瞌睡了一下。”
“早说你不能这样熬了,就算情势越来越危急,你也不能这样拼啊。”梁姐语气有些责怪,看了看手表说:“正好,咱去食堂吃饭去,吃完你请假回家休息一下午。”
说着,她站起来,示意辛摇翘跟她一起走。
“啊?谢谢梁姐,可是我,我今天回家吃。梁姐你们先去吃吧。我缓一缓就回家。”
辛摇翘坚持到同事们都离开,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把手从稿纸末端移开……那上面并没有一个明确完整的破解,只有几个方向性的猜测和判断:
偏神话性质的用词。
非大尖同类或自称。
非人类?(不确定),但与过往出现过的,所有大尖对人类的称谓都不相同。
所以,青子到底是什么啊?
结合之前,喜朗峰战场的“大尖主舰指令收集”,其中似乎有一句“核心受到源能怪物直接袭击”……
“当时在主舰内发布指令的,应该就是这具说话的小个子红肩吧?”
所以,它一定程度上知道青子是什么,而又不明确?
它的这种知道,从语境和逻辑上,类似我们的“听说”范畴。
比如我们听说过龙和凤凰的存在,听说过黄帝和蚩尤,孙悟空和猪八戒……呸。
“假定青子是一只……一头……一个非人类,非大尖,只存在于小个子红肩听说中的源能怪兽。”
“简化,青子是某种有特定称谓的源能怪兽。”
“简化,青子是兽……呸。”
“但是,好像有点道理的啊,要不然,青子怎么对女孩子一直都是那样的态度……那么死铁直人呢?瘟鸡说他从没有对哪个女孩动过心。”
“因为它”,辛摇翘在潜意识里用了它,“呸,因为他不会对非同类动心……就像老虎不会爱上老鼠。”
“不是不是,这样类比太绝对了,太细化了。大概应该说成是,没遇到和他同一层面的存在……这样比较合适。”
“那他会不会突然遇上一个女超级,就动心了啊?!那可不行啊,千万不要。”
辛摇翘努力把基于个人情感的发散思维收回来,让推理回到“青子是兽”那一步。
根据蔚蓝其他科研部门的研究,在这颗星球的历史上,有极大可能,是存在过大量源能的。
那么,在人类出现之前,这些源能,被什么吞噬了呢?
兽。
那么,那些吞噬了大量源能的兽呢?它们哪去了?
离开了?
死亡了?
辛摇翘把稿纸结论部分撕下来,放进资料毁灭器,碎成碎片,再烧掉。
她可不想青子因为自己,因为一个完全没有可靠性的猜测,被弄去研究。
世界上并不止青子一个天才,辛摇翘听说米特利有新人晋升顶级比青子还快,那么,他是不是也是一只兽呢?
她想先去要一些资料看看。
第318章 1777的逃亡
一个推论出来,姑娘把自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暂时不可能再有心思好好工作了,辛摇翘下午真的就请假回家,睡了一觉。
梦里面,她梦见韩青禹,很努力地想把那只不确定的兽,梦得可爱和好看些,但是那样似乎又缺乏战斗力,不够凶和威武,她因此而很纠结。
这颗星球曾经在一段无比漫长的岁月里,被“兽”(笼统定义)统治,那是人类一直努力探寻、追索,但是又始终无法明确窥探的历史:
它到底曾经存在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又遗留下来什么?
其实如果辛摇翘把她今天的猜测说给陈不饿和姜龙池听,有些推论,或许就会呼之欲出。
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陈不饿和姜龙池曾经发现过一次莫名而巨大的源能波动,地点在华系亚,后山乡,封龙岙一带。
后续,姜龙池上将亲自去查看和守候,但是一直到他离开,事情也没有结果。
而类似的情况,单是有记录在案的,在蔚蓝星球上就出现过好几次。
可以推想到的答案是:
有一些暂时无法定义的东西,来自这颗星球遥远的过去,与源能相关,被吞噬或继承了。
大概实在是累了,梦也很纠结,辛摇翘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里八点多钟。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
妈妈扭头看见了,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听电视里专家们用科学,在向民众解释最近喜朗峰周边的情况,严肃地互相探讨雪人的物种和它们的破坏力。
这种情况给人感觉有些微妙,当妈的舍不得关掉,从沙发上起身,把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上来,然后坐下来一起吃。
“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下午的梦话,你梦见什么了?”辛妈妈夹了一筷子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