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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27节


    第149章 哭筊和笑筊
    虽说闽地能种的花很多, 但谈栩然思来想去,决定只择两种为主要。
    一是茉莉, 二是蔷薇。
    其他例如玫瑰、桂花、木兰、丁香以及佛手、柑皮、酸檬一类的萃取, 只能靠独家预定,或是一批次萃出来,看是否有多余的。
    曲竹韵在泉州城内的清源山上有一间庄子, 平日里都空置着,只在避暑的时候去小住几日, 刚好可以设成作坊。
    茉莉花田还是依着茶山种的, 只是在庄子西侧增辟了些。蔷薇则在附近的山头, 捡了平整些的泥地种了。
    茉莉可以开三季,又能做花茶,闽地本就有人种的, 可蔷薇则不然,从暮春开到初秋, 白占了田地, 又不能吃喝。
    寻常人家谁种?所以就显得这半坡蔷薇稀罕。
    陈舍微已经试过了, 只有蒸馏和油萃的法子可行。
    虽说繁琐费时,可开了窗, 风从四面花海涌入, 纯白与红粉,静美摇曳,真叫人心旷神怡。
    曲竹韵的嫁妆就没有凑数的, 这庄子清幽雅致,还能眺望到右峰之上的南岩寺。
    南岩寺不比关帝庙香火鼎盛, 高居山巅, 自有一股清幽静谧之气。
    但一迈进大殿中, 神之意志在‘哒哒’掷筊杯和‘沙沙’摇签筒混杂着的声音中默然降临。
    蔡氏连掷三次,愣愣的看着地上呈现出的哭筊,连起身的力气都无。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清净寺的。
    山风拂面,卷来一阵淡薄的香气,虔诚而恭顺的在旺盛的烟火香气前屈服,只留一点余味,轻轻从蔡氏鼻端撩过。
    她猛地一回神,看着山腰处翠绿之中一团红艳花海,气若游丝的问:“那就是你们做花香脂膏的地方吗?”
    曲竹韵正和谈栩然说着什么,闻言随口道:“嗯,庄子里准备了吃食,咱们歇歇再下去。我这脚啊。”
    她感慨着,见蔡氏面白如纸,就什么都没问,只是道:“栩然连掷了十二回笑筊,真是见所未见。”
    蔡氏看了谈栩然一眼,见她神情自若,只是道:“许是我问询之事太过空泛缥缈吧。”
    她在承天寺也求过,同样是连续的笑筊,也许是重生之人,命数自定,所以神佛不明吧?
    筊杯是木制的两个弯月形的用具,请示神明后掷下,若两个杯筊皆凸面朝上,称为哭筊,乃凶兆或是不允准,两个平面朝上成为笑筊,表示神佛主意未明,需再请示,若一阴一阳也就是一凸一凹则为圣筊,乃吉兆,或意为神佛首肯。
    蔡氏垂下眼帘,扯出一个苦涩干瘪的笑容,道:“总比哭筊好吧。”
    在愈发灿烂热烈的阳光照耀下,青山翠碧,蔷薇红漫。
    曲竹韵干脆就把女学搬到了山庄里,陈舍微外出忙着屯田农事时,谈栩然与陈绛常来山庄小住,一切都是那么清凉惬意,无拘无束。
    蔡氏没再一封封的去信斥责陈舍嗔,哀求他,挽回他,她甚至连一个字,一件夏装,都没有送过了。
    愤怒后,绝望后是彻底的心灰意冷,可触底之后,蔡氏的日子却在一天天变得热烈而充盈。
    曲竹韵借了她一笔银子,得以让蔡氏扩一扩木雕铺子的买卖,而谈栩然手上的漆器坊本就打算在今年增做床、桌等大件,于是与蔡氏一道吃下了曲氏大嫂的使人运来的第一笔木材,使得蔡氏的压力没那么重。
    木雕与漆器,原本就是相依偎的技艺,谈栩然与蔡氏合作了几次,干脆又并在一处合伙开了间铺子,也是前头铺子,后头作坊。
    夏日里是家具、漆器贩售的淡季,零散走些小件养住伙计和掌柜就不错了,挣钱的买卖都在冬日里,蔡氏心里虽清楚,但还是不免忧虑。
    倒是泉州书院要换掉一批旧桌椅,陈昭远当即替蔡氏向老院长讨了这桩买卖,他言辞恳切,老院长又不是借这种事捞油水的性子,见过蔡氏送来的样货,觉得不错就答应了。
    儿子在的书院!蔡氏哪敢怠慢!件件精工细作,利钱很薄,但有得赚就行。
    蔡氏交了货,隔了几日收到尾款,心情大美。
    虽说曲竹韵借给她银子没有要利息,但蔡氏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开了私库翻捡,找到一长串砗磲珠子,粒粒白润,不输美玉,给孩子戴也不怕砸了碰了。
    “阿绛那丫头容貌愈盛,这珊瑚手珠虽是桃红色的,没有正红那般名贵,但她年岁轻,活泼些正好。”
    蔡氏也感念谈栩然同她共担风险,又教她许多驭人之术,弹压手下几个管事,至于那个被陈舍嗔收买的人,蔡氏早叫他滚蛋了。
    见婢女小心翼翼的将两串珠子搁进一黑一红两个匣子里,蔡氏挑剔的‘啧’了一声,道:“看过了栩然铺子里的,觉得这种次货真是不入眼,罢了,捡两条绸兜装起来吧。”
    蔡氏带着两件礼物要出门去与谈栩然、曲竹韵碰面,仔细的盯着婢女锁住了内门,绕上了铁索,又锁上了外门,再不厌其烦的上了一圈铁索。
    库房是没有窗子的,只有高处有个气窗。
    蔡氏捏着手里的一大串钥匙,看着院里几个粗壮婆子,道:“我出去后,上好门闩。”
    自从陈舍嗔递信说自己要回来后,蔡氏每回出门都是这么吩咐的。
    她没回信,也没掐算着日子吩咐院里备上接风洗尘的席面。
    她只是认真在过自己的日子。
    蔡氏走到门口,却发现自己的车架退在一旁,正中是一辆风尘仆仆,车轱辘上尽是泥沙的马车,陈舍嗔掀帘下来,精神不是太好。
    一抬眼瞧见她了,陈舍嗔倒是笑了一笑,唤了句夫人。
    蔡氏眼里空洞,像是没瞧见他一般,径直上了马车,走了。
    陈舍嗔愣在原地,心里知道她是在气自己挪了银子,皱眉道:“气性真大!”
    蔡氏这一去,天擦黑了才回来。
    陈舍嗔还叫厨房备上了饭菜,一桌子瓜豆鱼贝,片肉都不见,气得他摔筷子。
    灶上的人只说天热吃食存不住,夫人早就吩咐了,说是今日在外头吃,灶上就没备荤肉。
    他叫人出去买,那小厮却先管他要银子,说是如今外院账上没银子了,什么开销都得过蔡氏这道。
    陈舍嗔拽下腰间钱袋就扔了过去,大大小小的银馃子从台阶上滚出去,散了一地,有一粒圆乎些的,咕噜噜的滚出去好远,没入一条绸裙下。
    蔡氏使人一一将银子都捡了起来,连着钱袋子一块在掌心掂了掂,道:“这里约莫有个十三四两,不够利钱。”
    陈舍嗔见她居然还把自己的钱袋收了,道:“我的银子都在货上,就这么点子现银了,你,你再支些给我。”
    “厚颜无耻。”蔡氏说。
    她这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好的。’令陈舍嗔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让你骂个够。”陈舍嗔指着她,鼓着嘴咬牙道:“解气了?”
    “月港买卖交易多是现银结清,你那一仓烂货卖不出吧?”蔡氏早就从兄长耳目处知晓,她冷笑道:“还说老六坑你害你,如今可知晓什么叫做坑害了?”
    陈舍嗔别过脸去不回答,反而道:“账上的银子怎么空了?我还留了一些的。”
    “你留了一些?你留了一些?”蔡氏故作惊诧,又难抑讽刺道:“我还要为此感激涕零不成!?原来这宅子里的人除了你以外,都已经辟谷清肠,不必吃喝了。”
    陈舍嗔一时语塞,快步走下台阶,压低嗓音对蔡氏道:“头一批也挣了好些,只是没想到陈砚墨那么没用,在月港做县令也有些年头了,竟镇不住几个小贼,叫他们轻而易举偷换了我的货!”
    蔡氏没有理会,只是道:“我不管这些,你的银子折腾没了,我的银子你别想动分毫!”
    陈舍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你要翻天不成?不就是支了你一点银子吗?又不是不还了,况且我只是把银子压在货上,没了现银,还有乡下田产,镇上铺子,年年都有进项!”
    “孩子是跟你姓陈,总不至于吃喝束脩都要从我的嫁妆里出吧?”蔡氏反问,虽然竭力平静,可浑身都在轻颤,“还有你的姨娘,难不成也要我来养?”
    陈舍微一时语塞,却底气十足的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莫说我育有两子,你休不掉。”蔡氏才不怕这个,声音因为痛恨而变得扭曲而尖细,道:“就算休了我,我的嫁妆你也别再想染指分毫。而且阿远出生那年,公爹大喜,把一部分田产写在了他名下。婆母去世前,因没有嫡出的孙女,所以把嫁妆里的铺子也写给了阿远。这些都是在族里过了明证的,你花销里的一大部分都是我儿子的!”
    陈舍嗔都快把这茬也忘了,细想想的确是有近三成在陈昭远名下,虽是自己的亲儿子,却也是蔡氏最大的倚仗。
    如此一想,陈舍嗔不由生出一种要被母子二人联合窃夺家财的感觉。
    “放你娘的屁!你是扒银子扒疯了,连你爷爷的坟头土都要掘来冲茶汤喝了!”
    “陈舍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蔡氏这几月都在看大夫调理身子,她活活被陈舍嗔气出了心血淤堵症,一到夜里就胸闷头疼,有时还晕眩得厉害,更重要的是头发白了好些,只能用假髻遮掩。
    蔡氏可不想自己的命被不见血的葬送在陈舍嗔手里,所以不争口舌之快,转身要走。
    她已经收拾出了一间院子独住,白日里也许还在正屋里充个女主人的架子,夜里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歇些,最重要是一些钥匙、账册要看牢。
    陈舍嗔觉自己几经风浪,纵然是起起伏伏,但也劳心累心,回家应当享受一番温声软语,殷勤伺候,没想到蔡氏为了几个银子,如此恶形恶状,不由得愤怒至极,暴呵一声。
    “蔡卓尔!你给老子站住!”
    第150章 簪花和赘婿
    初夏, 家中随处是花。
    灌木草丛中,密密麻麻都是花, 未开的, 半开的,盛开的。
    即便不采撷,过了一日, 盛放的花儿也会谢,谢了又会有开的。
    乌瓦白墙下, 青葱草地上, 绿绒水池里, 处处落英缤纷。
    也不知是谁先兴起的,人人都喜欢上了簪花。
    邻人也好奇,为何陈家进出忙碌的仆妇耳畔髻上, 总有开得正好的花。
    可这家的女主人是比较冷淡的性子,虽说碰上时令节日礼数周全, 但很少有请邻人去家中吃茶说话的。
    不过李通判家的女眷与谈栩然有过交情, 又曾登门拜访过几回, 所以在陈家出入次数不少。
    这一日,几家临近同僚家的女眷坐下来闲聊, 便有人把话头转到谈栩然身上。
    “她家的丫头仆妇, 整天头上戴花,笑嘻嘻的没个干苦活的样子。”说话的是柳员外由妾室扶正的新夫人施氏,就听她不屑不满的道:“上回我瞧见个脸盘子黢黑, 虎背熊腰的粗妇,头上居然戴了一圈小杂花呢!臊得我登时就把头上的芍药给拔了!”
    李通判柳员外是早年间的相交了, 周氏也与之前的柳夫人处得极好。
    她今日若知道施氏在这, 肯定是不来的,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叫主人家难堪。
    “难道簪花还看相貌不成?”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人家宅子里漂亮着呢,不论走哪条道,处处是花,不管从哪扇窗子看出来,望之成景,只要不是陈知事专门种的,其他的都随下人摘。他家待下人是真宽和大方,即便不是卖身契也留得住人,我听说你家老爷花重金想从他家厨上套几道冷吃的方子,好给你兄弟开的小酒馆供下酒菜?”
    陈舍微的冷吃菜渐渐传了出去,近邻有个好处,早些说一声,陈家会让下人亲送过来。
    原本陈舍微也没打算靠这个挣银子,奈何这个托了关系来求,那个又是谁谁的谁。
    他索性另辟了一处做外送的厨房,让各处酒肆饭馆提前报数,每日现做现卖,而且隔天菜色不一,以免他们卖隔夜的吃食,害人闹肚子。
    所以各家也不敢要多了,时常午市就卖空了,总吊着一批吃不着的食客。
    因为这样,好些人想撬墙角,奈何灶上是女子掌勺,他们的食肆酒馆里又不能雇个女子!
    人呐,就是心眼子多。一计不成,又想用钱来套方子,可也没人肯吐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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