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那万仞阁的弟子也跟着拍了一下脑门,“我这人就是脑子不灵光,这种专业的问题我哪能想明白,还是晚些去问镜花岛的道友们吧!”
这时,五人总算靠近了码头。
遥遥望去,云黛就见太阳已从海平线下探出了头,将一片片的橘色倾倒而下,那绚丽的色彩又被风吹得波光粼粼。
码头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艘巨大的红漆木船泊在岸边,广阔的海面将一切都衬得格外渺小寂寥。
“就是那艘船了,”那万仞阁的男修道,“我的同门都在上面等着我呢!”
于是云黛几人就跟着他一路走了过去,又登上了甲板。
甲板上的人居然还不少,穿着粉色镜花岛门服的水手正四处捣鼓着什么,似是在检验船体是否完好,而其余人则都清一色地穿着万仞阁的门服。
云黛数了一下,甲板上的镜花岛弟子共十二位,修为是均是第三境,不算高;而万仞阁弟子则足有八位,八人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有第四境,第七境的甚至有两位,一男一女。
从他们站立的方位来看,这些人似都隐隐以那第七境的女子马首是瞻,她应当就是他们的领队了。
云黛几人刚一出现,他们就齐齐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名第七境的女修很快走了过来,她看着云黛几人,疑惑地向那位给引路的男修问道:“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都是太归门的道友,和我们一样要前往镜花岛。”
那女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挤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道:“原来是太归门的道友,没想到我们竟能在此处遇上,还真是巧!”
朱宁正打算作为他们这支小队伍的领队主动和那女修寒暄几句,云黛却又一次在她开口之前率先插言了。
“来此的万仞阁道友就是眼前的各位了吗?没有别人了?”
甲板上的,加上给他们带路的,一共九个,人数上倒是很符合宗门弟子外出执行任务的规格。
那女修被问得愣了一下,她大概有些不明白云黛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就我们几个。”
云黛又四下看了看,她的目光从那些镜花岛弟子身上一一扫过,这才道:“看起来,驾船的就是这些镜花岛的道友了。”
她说话的同时,又将握在左手的醉流鸢换回了右手,那女修注意到她的动作后,只是淡淡地望去一眼,神色见并没露出任何异色。
朱宁则一直在给云黛使眼色,她实在搞不懂云黛这是在干什么,一登上船就是这样一副口气说话,这不是在故意得罪人吗?
朱宁甚至都怀疑,他们几个在齐洲捡到的这位万仞阁芳师妹,可能是和眼前这几人有什么恩怨……
她正思索间,云黛却突然笑出了声,笑得颇为怪异。
下一刻,那始终被她抱在怀中不离身的剑突然震了一下,剑刃出鞘,寒芒闪过,云黛的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了那第七境女修的脖子上。
她出手实在太快了,众人竟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随即那些原本站在在远处旁观的万仞阁弟子都一圈圈围了上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云黛。
就连朱宁也尖叫了起来:“芳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有私怨也不该选在这时报吧!赶紧放开这位万仞阁的师姐!”
林瑶和江行也吓了一跳,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茫然。
云黛却冷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伪装成万仞阁弟子?”
她此言一出,林瑶和江行吃惊的同时,连带着朱宁都忘记劝架了。
那起初给他们领路的男修却怒了,他指着云黛大声道:“我倒还要问你是何人呢!你没穿太归门门服,还将身形全部遮住了,问起你的身份来,你三缄其口,如此可疑竟还想污蔑我们!我看你不会是魔域混入的奸细吧!”
两方各执一词,朱宁彻底懵了,她疑惑地扭头看向林瑶,毕竟云黛可是她介绍过来的。
林瑶也吓得脸色发白,她嗫嚅着嘴唇道:“我核对过芳道友的弟子令,的确是真的无疑。”
被云黛用剑架在脖子上的女修沉声提醒道:“她既然敢让你们检查,就说明她有把握不会被你们看出来,魔域奇诡异术那般多,你们又怎知那群人没有伪造弟子令的方法!”
朱宁三人皆露出了茫然之色,云黛眼锋如刀,冷冷扫去一眼,骂道:“你们几个蠢货!他几人随口编造几句,你们竟就跟着动摇了。”
她道:“这几人虎口上连剑茧都没有,身上所佩之剑更是毫无神韵,根本不是从剑冢中拔出的灵剑。”
“更何况……”云黛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异样。
“见我随身佩戴这把剑,却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她笑了两声,笑得满含嘲弄之意,“伪装成我万仞阁弟子之前,连基本的常识都不去了解一下吗?”
第130章 擎羊楼
若说朱宁对云黛的印象是什么, 那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呆。
起初在齐洲城口见到这位抱着剑的万仞阁芳师妹时,朱宁也曾因她第六境的修为, 和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 对她产生过几分敌意。
朱宁那时心想,大家都是第六境, 她师父还是太归门掌门呢, 就算是在太归门的一众精英弟子中,她也算是佼佼者了,这万仞阁的剑修凭什么这么傲?
但经过了一番接触之后, 朱宁就发现, 云黛压根就不傲慢, 她就是单纯的呆,又不爱说话,所以才容易让人误会。
甚至于, 每每面对云黛那顶黑色帏帽时,朱宁都会下意识在脑海里刻画出一张茫然而呆滞的脸。
她还因此有些担忧,害怕云黛遇上危险时不能及时做出应对。
所以, 当云黛突然表现出如此狠戾的一面时,朱宁差点都怀疑,在她没注意的时候, 那层黑纱之下的人已经偷偷被掉包了。
云黛此时的气势实在太强了, 那两名修为比她高的第七境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
在她说出那些话后,朱宁就下意识观察起了那几个身着万仞阁弟子门服的人。
的确如云黛所说, 这几人的手上都没有剑茧, 一看便不是常年握剑之人,但万仞阁分明是个剑修门派, 就算宗门内也有非剑修的弟子,可那也不至于眼前这九位被派来镜花岛执行任务的都不是剑修吧。
至于他们佩戴的剑到底如何,这个朱宁可就看不出来了,她又不是剑修,对剑的认知自然不会那么透彻。
只是,朱宁想不通,云黛为什么要用那样的口气说话,难道她在万仞阁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好像所有万仞阁弟子都该认识她似的。
朱宁在太归门中也算是颇有名望,但她都不敢说每个太归门弟子都会认得她。
而且看云黛的意思,她那把剑好像也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宁的目光又落在了被云黛握在手中的灵剑之上,这一路来云黛都剑不离手,朱宁也偷偷观察过这把剑好几次,可她实在看不出此剑到底有何不同……
好像比普通的剑更加漂亮?
……可是万仞阁那群剑修的剑不都差不多吗?
朱宁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位看起来呆滞迟钝的万仞阁芳师妹,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敏锐?而且回忆起自他们见到那名“万仞阁男修”后,芳师妹的种种古怪表现就能看出来,她应该一开始就发现了问题。
这让朱宁稍有些懊恼,她作为他们这一行人的领队,竟没能提前发现危险,若不是有芳师妹同行,他们很可能就要着道了。
不过朱宁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她心想,一定是因为芳师妹本身就是万仞阁的弟子,所以对同门非常了解,如今看到有人在此伪装,自然一眼就识破了。
若是有不轨之人冒充太归门弟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她也必定能一眼看破他们的伪装!
林瑶和江行在云黛道出那几人的破绽后,心中的天平就已经明显地倒向她了,他们都下意识地往云黛身后靠,然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见状,那被云黛用剑压着的女修,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出现了变化,她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极为凌厉,她看着云黛,干脆不再伪装,只冷声问道:“你是万仞阁的人?”
似有一股清风拂过,遮在云黛面前的黑纱突然向两旁微微荡开,幅度很小,只露出了一道缝隙,但那女修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绣在云黛领口的,属于万仞阁的标记。
她猛地抬头看向云黛时,黑纱却已经再次落下,于是她便没能看清那张脸,只能感觉到一股来自黑纱之后的强烈杀气。
女修不自觉心中一凛,下一刻,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一枚银针从那女修指尖飞出,重重地砸在剑刃上,将云黛下落的剑阻了一阻,而这女修也顺势从云黛的剑下滑了出去。
她的身法很快,速度也很敏捷,出手施展的招式精准又狠辣。
在她后退的同时,她袖袍一荡,顿时便有无数锋利的飞针激射而出,如孔雀开屏般瞬间铺展开来,将想要追上来的云黛挡在了飞针的屏障之外。
云黛不得不手腕一震,挥出一片风息之气,将那些迎面攻来的飞针打落。
这一番的耽搁,那女修就彻底拉开了和云黛的距离,退至了安全处。
她能感觉到云黛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危险的气息,她心知这名来自万仞阁的剑修虽然只有第六境,修为比她低,但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短暂的过招在电光火石间便结束了,旁观的朱宁看得分明,那伪装成万仞阁的女修使用的身法和手段,一看就不是来自于万仞阁,甚至于和整个七宗都不是同源。
那些从她身上击射而出的飞针,并非像平时使用法宝那般,是将灵气注入其中,用神魄来进行控制的。
那女修并未通过神魄去控制银针的走势,而是直接用灵气将其弹射出去,放弃了“可控性”,增加了飞针的速度、穿透力和隐蔽性。
只是那些飞针是当着云黛的面打出来的,所以损失掉了隐蔽性这个优点,被云黛轻易挡了下来,若她是用此招式来偷袭,同境之内都很难有所察觉。
朱宁的表情一阵变化,她很快就想起这女修所用的招式是什么、又出自何处了。
她呵道:“你是擎羊楼的人!”
擎羊楼是位于魔域的宗门,受魔皇统辖。
事实上魔域六洲也与云中八洲一样,其内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宗门,也有像七宗这样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只是云中八洲的修士很少会与他们来往,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离开魔域。
而几人面前的这个伪装成万仞阁弟子的女修,所使用的鬼魅招式,正是来自于魔域擎羊楼的擒物术。
朱宁连忙紧张地提醒云黛:“芳师妹,修习擒物术之人会使用暗器来对敌,他们的暗器之上大都淬着毒,配合着他们无声无息的手法,可杀人于无形!你断不能让自己被那些暗器打中!”
云黛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她整个人都被黑色帏帽遮挡着,所以没有人看得出她此时脸上怪异的表情。
她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些伪装成万仞阁的人来自神都,却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是从魔域来的。
云黛实在觉得奇怪,难不成他们是绕开了神都,从流洲过来的?
朱宁见云黛一动不动,不禁有些担忧,她只觉这位芳师妹竟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呆滞了。
她心说,也对,芳师妹才刚刚修至第六境,她能敏锐地识破这几人的身份,只是因为她也出自万仞阁。
面临修为比自己高的魔域妖人,还是心狠手辣的擎羊楼妖人,芳师妹会紧张是很正常的。
不过说起这魔域的擎羊楼,它其实是个比较古怪的宗门,它有个和镜花岛一模一样的规矩,那就是她们收女不收男,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是女子。
只不过镜花岛不收男弟子是因为男子并不适合修炼镜花岛的独门功法,而这个擎羊楼不收男弟子则是因为她们的开山祖师很正经的恨男。
甚至于这位擎羊楼的祖师还自创了一套专门用于虐杀男子的狠辣招式,其恶毒程度,曾一度令整个十四洲的男修都闻风丧胆。
更加有趣的是,也不知这宗门平日里都给弟子传授了怎样的知识,拜入擎羊楼的女子大多都会在入门之后如那初代祖师般仇视男子,杀起男人来更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也不是没人好奇过擎羊楼的祖师如此厌恶男子的原因,但时至今日都众说纷纭,没一个准确的说法。
有人说那位开山祖师曾深爱过一个男子,只是那男子朝三暮四,最后抛弃了她,致使她生出心魔,从此见男就杀……
有人说其实并非是擎羊楼的祖师被哪个男子背叛过,而是她最喜欢的师妹曾被男子欺骗过,还因此而惨死,这才令她对男子有如此大的偏见……
当然,还有另一个说法,那就是这位祖师既不是被她的爱人背叛了,也不是亲近之人因男人惨死,她会如此仇男完全是因为她有个极恶毒龌龊的父亲……
如此看来,这擎羊楼算得上是相当阴邪了,但其实魔域的大部分宗门都是如此,其他宗门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擎羊楼与他们比起来,甚至可以被夸上一句“她们只是虐杀男子,已经很温和了”……
这是朱宁脑海里冒出的内容,也是她作为七宗弟子对擎羊楼的看法。
她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男子,但她随后又反应过来,他们这一行人中,还有一个江师弟呢。
她扭头向江师弟看去,果然看见江师弟在听到“擎羊楼”三个字后,变了脸色。
朱宁不得不更紧地握住拳头,就算修为不够,她也必须要挡在前面,她是此行中修为最高之人,也是战斗中的主力,她若倒下了,那她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