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建在北方平原之上,秦军兵力可以完全展开,但西陵建在半山岭之间,当年在步协步阐手上时,陆抗一时片刻也没攻下,现在又被陆抗加固,此城的险峻程度还在邺城之上。
不过这种对峙对吴国不利。
久守必失,秦军有心理优势,从上到下以一统天下为己任。
吴国风雨飘摇,能守这么长时间,完全靠陆抗一人维系。
以蜀中的实力,围困西陵一两年都没有问题,但西陵绝对坚持不了那么久。
猛火油一上场,给了吴军巨大的心理震撼。
城墙上根本站不住人,仿佛连石头都要被烧化了。
不过吴军中能人不少,让士卒负沙土盖灭。
秦军的猛火油无穷无尽,守城变得越来越困难。
僵持半个月后,城中终于受不了了。
两封降书送到罗宪、羊祜手上。
吴厉武将军陈代、平虏将军朱明等愿配合秦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西陵,擒杀陆抗。
“此必是陆抗之计也!”羊祜已经吃过一次亏,当年西陵之战,朱乔、俞赞投降,将晋军引向了吴军的伏击圈,致使杨肇大败,陆抗以三万人马击败八万晋军。
现在的情形跟当年多有相似。
而且东吴诈降计用了太多次,黄盖赤壁诈降、周鲂断发赚曹休,还有几次没成功的。
投入少,收获大,一旦成功,便可扭转战局。
“虽然如此,但我军伪作中计,趁机杀入城中!”罗宪没吃过这种亏。
羊祜摇摇头,“我军只要继续围困,待霍都督从南面合兵,西陵必下,何必返险?且陆抗狡诈,谁中谁之计,犹未可知!”
罗宪然其言。
不过他这边的将领们却不以为然,“羊将军何畏敌如虎哉?当年陆抗六万大军攻我两千人戍守之永安,损兵折将,不得寸进,今孤城一座,两三万守军,何惧之有?”
襄阳将领们暗怒,陆抗六万大军没打赢罗宪的两千人,却以三万大军击败了羊祜的八万人马。
当然,战场上的形势不可一概而论。
羊祜背后掣肘的势力太多,束手束脚,而且前阵主将并不是他,而罗宪防守的永安,是蜀中门户,其坚固不在西陵之下。
但旁人不会看过程,只会看结果。
不止襄阳将领暗怒,连羊祜脸上也挂不住。
“大胆!不知上下尊卑,祸乱军心,推出去——”罗宪目光一扫,发现挑事的是自己侄子罗尚,“斩!”
身后亲卫犹犹豫豫的拿人。
但凡有点眼力价的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劝阻,真把罗尚杀了,襄阳人马跟蜀中人马的裂缝会越来越大。
羊祜劝止道:“都督且慢,两军交战,先斩大将,士气必然低落,小将军血气方刚,难免冲动,还望都督恕罪。”
罗宪当然不会真的杀自己侄子,也是要给羊祜一个台阶下,“哼,这次就饶了你,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再有不敬上官之人,定斩不饶!”
“唯!”两边将领神情一肃。
罗尚有靠山,他们可没有,万一被揪出来,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即便三十军棍也不是这么好挨的。
罗宪为人刚正,治军宽严相济,少人有敢违逆。
秦军不为所动。
然而第二日,两颗人头就被插在城头的一杆大旗上。
一面写着“叛贼陈代之首”,另一面写着“叛贼朱明之首”。
这番举动让罗宪和羊祜都有些迷惑了。
细作也查到江东的确有此二人。
陈代乃东吴大将陈武之孙,朱明更是江东大姓朱家之人,都是这两年被陆抗提拔的。
虽然城外秦军没有相信,却极大的震慑了城内吴军,让吴军生出死战之心。
西陵城士气为之一变,对秦军的心理恐惧大大弱化。
猛火油的威慑力也没之前那么大,很多吴军冒火背沙土上城墙。
两军在山道、城墙上绞杀,吴军必之前更为勇猛。
宁死也要抱着秦军一同滚落山崖。
士气往往是此消彼长,吴军士气高涨,秦军士气就被压了下去,攻城变得缩手缩脚。
“陆抗果然是江东第一名将也!”罗宪不得不赞叹这一手玩的漂亮。
直到目前为止,他仍不能确认是不是诈降计。
“若非陆抗,江东在数年之前便该灭亡。”羊祜没有忘记当年司马炎的西守南攻之策。
西面以防守为主,将秦军挡在潼关以西,南面则快速灭亡吴国,取江东之国力,再与秦军争雄。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晋军手上。
吴国内有孙皓倒行逆施,外有步协步阐兄弟以西陵投晋。
可惜陆抗力挽狂澜,于西陵之战大放异彩,为吴国续了至少十年的命,也生生断送了司马家翻盘的希望。
“天下大势,岂容一陆抗螳臂当车!”罗宪望着西陵城沉声道。
城墙上一杆“陆”字牙旗迎着南风飘摇。
“陆抗乃江东之柱石,依在下之见,钟会远远不及其兵略,攻破西陵,擒杀陆抗,江东可迎刃而解!”羊祜低声道。
钟会名震天下,却并没有什么出彩的战绩。
也就当年寿春之战挡住了司马昭的泰山压顶,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
秦灭晋之战,吴军本大有可为,钟会却止步于许昌,被杜预逼的进退两难,其评价下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