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们以为外面的剧组全都是专业人士？我告诉你不可能。外面的剧组能有五成是专业的就是烧高香了，多的是一群外行人在拍戏，你们出了校门进组后就会发现，你们可能是剧组里绝无仅有的专业人士，能从正规院校里毕业，能认认真真上完专业课，可能就你自己一个。导演可能根本不是学导演的，可能连学摄影的都不是，可能这是他第一次掌镜——他为什么能掌镜？这你不用管。”
    老师对着一个发出疑问的男生说，“你不用管剧组里谁谁谁不专业，这都不是你该管的。你要祈祷的是他们会按时拍完你的戏并把钱发给你。或者再过分一点，你要先祈祷你们有戏可拍。别觉得毕业之后就能马上进组，外面的剧组那么多，每年开拍的戏好几百部呢，可能你一部都上不了。不用操心主配的问题，你可能连个有台词的角色都混不上。对，不如群演。”
    她又对着另一个面露不忿的学生说，“对，你说的对。你们可能混的还不如群演呢。你以为就没有学校毕业了又跑去当群演的人吗？多的很呢。学校只能给你发一个毕业证，不能保证你一定有戏可拍。”
    “我在学校里教给你们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在帮你做好准备，万一有戏找你了，你不会错过这个戏。他们可能会不喜欢你的一切，但他们不会不喜欢你演的戏。只要保证你有戏留在银幕上，那你就有可能红起来。”
    “你们离开后会看到很多不公平的事，会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我告诉你们，忍住。先把戏留下，最终有一日，你们的人也可能会留在这个圈子里，被人看到，记住。”
    柳苇虽然跟过组，也有过大热的电影，但是老师一视同仁，甚至对她还更严厉，她基本每天都要挨骂，一天不被骂上三五次就好像今天没来上学一样。
    每一个老师都觉得她身上全是毛病。
    今天就是李老师来骂她。
    “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李老师站在她面前生气，“那边还有人呢，你没看到吗？你就只管演你自己的？你动起来的时候没关注你身后的演员一会儿要怎么演吗？”
    “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你演过戏，你在剧组里可能是场上都清空了专让你一个人拍，摄像机不管别人就只对着你拍，但是我告诉你，你必须尊重同场的演员，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能妨碍别人表演。再来一次！”
    之后柳苇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周围演员的动静，别说，这样她倒是更容易去塑造自己的角色了。
    以前在梁导的剧组里她真的是太受宠了，真的，她现在才真是亲身体会。在梁导手里，从来都是别人关注她，配合她，她轻轻松松就能演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以前陆北旌也告诉过她要尊重同场的演员，但说归说，梁导的拍法就是摄像头一直跟着她，她就是焦点，所以她知道归知道，一直都没能养成习惯。
    现在是在陆北旌之后，她再一次把自己放在配角的位置上，不担主，不再是焦点，却仍然要保持表演的水平，她自我感觉自己是又进化了。
    有一种润物无声，不动声色就能演好的感觉。
    许老师下了课过来看一眼，一眼就看到坐在场中央在玩自己头发的柳苇。
    她口角含笑，眼露天真，姿态有一点无聊，目光一时溜到正表演着的同学们身上，一时又溜到抽中了签在扮演侍卫、侍人、侍女的同学们身上，把一个天真无聊的公主演得活灵活现。
    而且她的动作很小，从头到尾，她端坐不动，只有手指和眼珠子在动，可就是非常吸引视线。
    除了长得美，她还演得活，表情内容极为丰富，一看就是满肚子无聊的想法，一点正事不想，透着一种纯粹的愚蠢。
    许老师看了有五分钟，走过去跟李老师聊。
    许老师小声说：“柳苇演得可以啊，这是又进步了。看来骂骂还是管用。”
    李老师点点头，也小声说：“这个学生会学，骂她都记住，自己慢慢想，慢慢改。她不算很有天赋的那种，但会专心。”
    许老师：“天赋只是个开头，有的人不用怎么教，一演就会，但要是不思考，天赋也会丢的。她这一点天赋就够用了，剩下的只要努力就够她吃一辈子。而且她适合镜头，她上镜不失色。多少大美人上镜就失色，镜头欺负人，可她在镜头里就很好看。”
    李老师：“五官精致，气质独特，不火都难。”
    许老师：“她这个气质又钝又精，聪明劲外露，又看起来傻呼呼的。我记得陆北旌夸过她像梦露，还真有点这个意思。”
    李老师：“之前是那边的戏好看，现在是她这边的戏好看。”她扬扬下巴，指着另一边正在演吵架的几个学生。朝阳公主要封姜姬为皇后，徐公等人反对，朝阳又说那就改封为公主吧，徐公等人还是反对，朝阳说那算了吧，下回再议，姜姬就接棒去跟徐公等人聊了，朝阳在一旁只扮演盖帝玺的人，一枚精致的图章。
    本来就是姜姬和徐公等学生的**戏，柳苇只负责在中途把气氛推高，她那三句关键台词就是推气氛的，推高后就该其他同学发力了，现在她的部分已经表演完了，只要坐着就可以了。
    许老师：“抢戏抢得浑然天成。”
    李老师：“嗯。这个就不用改了。”
    会抢镜头是好事啊，要发扬光大。
    老师们巴不得每一个学生出去都会抢戏，演个配角能把主角给衬得毫无风光可言，这才叫会演。
    抢戏不是要演得特别美或特别帅，而是要特别好。
    特别好的镜头才能留下。
    在学校是象牙塔，出去就是丛林了。
    学生要是能悟到他们演戏时不是为了表演自己长得多好看，而是要把自己的角色演好，那他们才算是能活下去。
    好看的脸蛋到处都有，能演好角色的演员却不多见。
    物以稀为贵啊。
    第387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路露决心让陆北旌退出《二郎神传》。
    他先做陆北旌的工作：“那个片应该是毁完了。我一直盯着呢，之前不是说让方维珍上去救场吗，我就想看看他们想怎么编，现在据说剧本已经出来了，我说给你听听啊。”
    方维珍因为进组时是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所以就没能抢到四大女友这样的好戏份。
    万岩公司当时想的是千万不能让她再贴着万岩炒作。
    所以方维珍就被设计成一个女妖怪，要靠杀少女来维持美丽的容貌——一看就有吸血鬼的成分。
    方维珍进组前就知道自己的人设是这样的，可她也不敢太抗议，生怕再减自己的戏，而且她的戏也已经拍完了。来负责打败她的不是二郎神，而是二郎神的四大女友之一。她直到拍完都不知道那个打败她的女友到底是谁，因为两人不是在一个场上拍的，导演组为了赶戏，把对戏全都搞成拼接式，就是先拍a，再拍b，最后拼到一起，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出现两人对戏对不好浪费棚。
    毕竟这组里五个人都要跑商务，每个人请假的时间还不一样，剧组为了凑这些人的时间表，只能想出这种零碎拍的办法。
    方维珍拍的时候全在虚空打，虚空躲，虚空嘶吼。
    不过她在爆发力的方面还是不需要担心的，演个阴森的女妖怪也很对味，一看就很能打。
    而且她还是念念不忘自己的转型，被打的时候只要镜头怼过来，她就一定要眼含热泪，搞得导演组当时一个劲对她说“你要强啊，你不能哭啊，你要阴狠啊”。后来时间赶来不及就随便她演，她就真哭了几次，还挺满意的。
    没想到都杀青两个月了，又被叫回来补拍，一进棚就被发了十张剧本，她再一翻，发现竟然给她设计了个妖怪丈夫，夫妻俩要为小三打架。
    编剧组也是为难。万岩公司要求不能让方维珍跟二郎神贴上关系，不然设计一个迷奸的剧情多合适啊，唐僧都被女妖怪劫那么多回了，可见在西游里女妖怪劫男人是很正常的，方维珍劫个万岩，都不需要他亲自来过戏，他们都能把这段给编圆了。
    但因为有这个要求，他们只好找别人。
    先约谈了唐僧等四人。小白龙的扮演者先拒绝。
    开玩笑！有小狐狸那么好的一个情人，小白龙怎么可以再去跟方维珍炒cp！
    猪八戒这个演员倒是想红，但他老婆就是经纪人，又深知方维珍很难缠，也马上拒绝了。
    唐僧不怕这个，可他现在是网红定位，他的公司朝剧组狮子大开口，剧组觉得不划算，拒了他。
    沙和尚苏北华已经进了梁导新戏的组，合同都签了，一颗真心捧向梁导，哪怕这回还要再戴头罩都没关系，他在圈中多年，嗅觉灵敏，觉得方维珍很可能前期得罪过梁导，他现在要跟着梁导混，怎么可以接她的戏？
    于是这四个人就都不行了。
    剧组很赶时间，干脆凭空造一个男妖怪吧。
    男妖怪是从群演中临时选出来的，要求不高，会演一点戏就行，长相不重要。
    由于万岩和四个女友的文戏已经很多了，导演组要求上武戏，所以选好男妖怪后，就定下这两人要反目成仇，要打，要往死里打。
    于是又设计出一个小三来。
    小三不必再找个人来演，只是给他俩找个理由，两人一边打一边骂就可以把戏过了。
    两人要打得好看，还要打得像反派，就设计成两妖一边打一边毁坏田庄村庄无数，害死诸多百姓。
    到这里本应该结束了，但导演组又觉得这一部分应该拍得好看点，好玩一点，反正万岩和四个女友没拍到的部分，应该在这两个配角身上补齐。
    于是方维珍要跟男妖怪在浴池里打一场——湿身。
    导演组和摄像美术一起研究，都觉得可以【借鉴】一下电影《史密斯夫妇》中的一些镜头，多好看啊对不对，还很性感。
    于是两人身上的衣服越打越少。
    然后台词要幽默一点，于是设计成男妖怪找了个小三，然后方维珍发现【这个妹妹我喜欢】就把小三给偷了，男妖怪悲愤的过来是想抢回自己的小情人。
    这里面男妖怪肯定没问题，剧组本来担心方维珍会对这段剧情有意见，还想着要说服她，结果方维珍说可以没问题，但服装妆造要按她的要求来。
    剧组：“……”
    果不其然！方维珍又选了她心目中的可爱萌娘造型，主打清纯。
    而且她要求加哭戏。
    剧组：“……”
    导演组考虑这稀烂的剧情，随便吧！
    就答应她了。
    陆北旌：“……”
    路露：“现在已经拍完了，已经要重剪了，到时我带你去看。对了，他们给你安排的剧情是一直在五指山下压着，所有的反派剧情全都搞成回忆杀的形式，我觉得不如就退了吧。”
    陆北旌：“那就退吧。”
    这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路露去走合同了，很爽快的表示我们愿意付违约金，因为个人原因不参演了。
    剧组瞬间绝望了。
    导演组立刻就又跑去找梁导撞钟了，因为他们确实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陆北旌身上，指望他来救一救票房和这部电影，他们甚至已经重新设计了关于陆北旌的剧情，打算重点打造这一部分。
    梁导虽然也不喜欢自己挑的现在这个本和新组的剧组，但看到《二郎神传》目前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这个组还是可以的。
    他听完导演组的哭诉后，直接告诉他们：“赶紧给人把合同走了，好好的送人离开，我告诉你，要是聪明的话，违约金也别要，算了这事我不找你，我找制片聊聊去。”
    他一个电话打给制片。
    制片是杜海丰的人，对电影目前的情况并不了解，他说他要去问问杜先生。
    梁平：“要不我去问？谁知道你哪天能想起这件事呢对不对？耽误人家的事就不好了。”
    制片有点蒙，但梁平已经开始立项了，这火箭般的速度让他也不敢得罪，影视投资部的部长还在给梁导当跟屁虫呢，据说梁导这部才立项，下一部的本子已经预备上了，制片觉得他以后也可能会跟梁导打交道，还是应该考虑一下梁导的意见。
    制片：“那您的意思是……”
    梁平：“你先让剧组开始走合同。”
    制片：“解约合同？”
    梁平：“不然呢？”
    制片心怀不安的通知剧组可以走解约合同了。
    然后合同就在一周内走完了，陆北旌那边也立刻就把违约金打过来了。
    制片还是不安心，就在周报上特意提了这个事，还大写加粗字体，还放在第一页。周报上交后，过了三天，他找人打听这个事，想问杜先生的反应。
    杜先生看到周报了。
    杜先生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