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安娴为什么要自导自演,又为何要杀害穆筝以及派人解决费慎等种种行为,暂时就不得而知了,恐怕只有去问她本人才行。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费惕定然是蒙在鼓里的,知道的或许比费慎还少,说不定这会儿才刚刚琢磨出不对劲来。
否则按照费惕的行事风格,要杀谁不会弄得这样麻烦,也不会派这仨瓜俩枣来执行暗杀任务,他的实力不至于如此。
更何况,杀了穆筝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一不小心得罪库珀,还会让自己多出一个实力强劲的敌人。
就比如此时此刻,一手好牌已经被枕边人打得稀烂了。
“你那位嫂子表面上弱不禁风,倒是个心狠的。”邵揽余悠然道。
“是吗?”
费慎来到邵揽余跟前,比他高出了将近半个头,目光也从仰视变为俯视,不经意间生出了几分压迫感。
“比起她,我怎么觉得邵老板的两面三刀,更让人害怕呢。”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感觉下一秒就要挥上邵揽余的脖子,费慎道,“说说看,你和库珀达成了什么交易?”
穆筝死亡,自己被当成嫌犯押进了仓库,邵揽余竟然能坚持到第三天才露面。
而且他可以随意进出此地,显然已经把控住了局面,并且胜券在握。
邵揽余说:“我答应帮库珀先生找出真凶,他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费慎毫无诚意道:“哇,那你现在是我救命恩人了,我该怎么感谢你?”
邵揽余忽略对方言语中的暗讽,转而问道:“其实你完全可以逃出来,为什么一直自愿被锁在里面?别告诉我是那道门困住了你。”
对方想跳过话题,费慎却偏不,咄咄逼人道:“当然是等着你来救。”
邵揽余一阵语塞,忽然有了种自己面前是个只有七八岁、正在无理取闹的孩子错觉。
不过单论年龄和身份,他倒真可以厚着脸皮自称为一句长辈。
放在八年前,费慎也能勉强算他晚辈。
晚辈年轻不懂事,长辈懒得与之计较,邵揽余换成温雅亲切的表情:“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费慎:“……”
倏地,耳边响起叮地一声,有人坐电梯下来了。
费慎咽下嘴边的话,转身往仓库方向走,不料手腕被人一扯。
邵揽余说:“别回去了,跟我来。”
腕间递出的力道意外地大,费慎两条腿被迫跑动起来。
出了游泳池,靠近楼上甲板的位置,邵揽余推开一扇门,两人进入用于紧急逃生的人工通道。
邵揽余一言不发,拉着费慎跑上了三楼。
三楼有一座繁华的舞会厅,每日晚餐过后,交响乐队和钢琴师会在厅内奏曲,为前来参加舞会的人伴奏。
几天了,费慎还是头一回来这。
舞厅里恢宏的乐声从没关紧的门缝中强势溢出,曲目让人耳熟,好像是前段时间某位大提琴演奏家,新出的一首协奏曲。
托钱曼文那位爱装文艺的黑人福气,他依稀记得名字,应该是叫《海浪狂想夜》。
见邵揽余双眼始终盯着舞厅内场方向,费慎漫不经心说:“好兴致啊,把我拉上来不会是为了参加这破舞会吧?”
邵揽余似乎没听见,自顾自低语了一句:“这么多人,可惜了。”
费慎眉毛微拧,脑子里正推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邵揽余从裤兜捣鼓出了两样东西。
——费慎的手枪和三棱军刺,
此情此景,费慎心底蹦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人口袋真能装。
东西递出去,邵揽余说:“武器给你拿回来了,kin,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四个字一出口,费慎仿佛让重锤狠狠砸了一记。
有什么东西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大脑陡然一阵眩晕,眼前也开始莫名发黑。
他甩了甩脑袋,掌根摁住太阳穴,右手去抓邵揽余,然而只抓到了自己的枪。
三棱军刺掉落在地,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噪音,破坏了海浪狂想夜的旋律。
慢慢模糊的目光里,邵揽余神态平静,向后退了两步。
正在此时,脚底猝不及防一震。
轰得一声!楼下船舱传来巨大的爆炸音,声音震耳欲聋,火势随即而起。
舞厅乐曲戛然而止,那一刻,周遭陷入真空般的寂静。
邵揽余转了身,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费慎头昏脑涨手脚发软,体力逐渐不支。
他扶住船壁,顾不上被震出来的耳鸣,紧咬后槽牙,对准自己小臂狠心开了一枪,子弹穿透肉身,忽来的剧痛让神经霎时清醒。
费慎下盘蓄力,几步冲刺,身体猛然起跳向前一扑。
楼下驾驶室再一次发生爆炸,船体剧震,整座游轮开始强烈晃动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烧到了什么易燃物,火势蔓延极快,玻璃窗户陡地受热,又被冰凉的海风一吹,受压过载,嘭地一声巨响,十几面窗户同时炸开!
费慎被热浪带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向邵揽余。
两人直直摔倒,费慎严丝合缝抱住邵揽余,将人压在身下,替他挡掉了炸来的玻璃碎片。
熊熊烈火从敞开的烂窗外烧了进来,宴会厅幕布与地毯率先起火,舞厅里的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受惊尖叫着四处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