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娃娃,一个是养子,一个是亲生儿子。张顺初为人父,都疼爱的不得了。
他原本想在抱犊寨待上几日,好好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再返回洛阳城。却不料他前脚刚到,赵鲤子就后脚跟了过来。
张顺待在抱犊寨的第二天一大早,那赵鲤子气喘吁吁地的跑过来向他报信道:“主公,红夫人和张公命我请您速回洛阳城。义军首领‘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诸人率军西来拜会主公,似乎有合营之议。”
“兹事体大,红夫人和张公诸人不敢自专,特命我日夜兼程,前来禀告主公!”
张顺闻言也是一惊。原本在新安县遇到这几位以后,张顺不是没有想过借助他们的力量,逞一时威风。
只是他一想到当初在怀庆府,这帮人前恭后倨,张顺就恶心的够呛。
这几个人都是虎狼之士,非久居人下之辈。如今他们既然向自己低头,要么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要么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
无论是哪一种,洛阳城中若是缺了自己坐镇,仅凭红娘子或者张慎言皆无法压制这帮桀骜不驯之辈,更何况洛阳城中还有其他蠢蠢欲动的心怀异志之辈。
想到此处,张顺连忙一边让悟空赶快整顿亲卫,随时准备出发;一边对李三娘和李香说道:“事出突然,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们且待在抱犊寨谨守营地,等我后续消息便是!”
李三娘和李香哪里肯依?张顺哄了半天,最终才说服李三娘继续留在抱犊寨,看守营地。而李香着在抱犊寨稍栖片刻,待洛阳城形势稍定,再返回洛阳城。
计议已定,张顺便率领赵鲤子、悟空及麾下亲卫,快马加鞭返回。
没了李香和柳如是的拖累,张顺等人第二日晚上便赶到了洛阳城。
众人从南门而入,倒未见有什么动静。只是入得城来,顿觉城中氛围与往日颇为不同。
众人行了不久,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喧闹。张顺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士卒正在殴打一个百姓。
张顺皱了皱眉头,连声喝道:“且给我住手,尔等何人,如何以多欺少,殴打一个路人?”
“你少管闲事,惹恼了爷们,连你一起都打着!”那几人闻言嚣张的笑道,“大爷乃是‘闯王’麾下义士,不过吃他两张饼罢了,也敢向爷要钱?”
“若是换作他处,莫说吃两张饼了。早把他一刀砍了,想吃几张饼就吃几张饼,想睡他婆娘、女儿就睡他婆娘、女儿,哪有这么多束手束脚的烂事儿!”
张顺眉毛一挑,淡淡下令道:“给我打,莫打死了就成!若是敢动刀子,格杀勿论!”
那几个士卒闻言大吃一惊,直见一个少年领着数十位士卒冲了过来。
他们早就嚣张惯了,哪里肯束手就擒?顿时纷纷持枪拔刀在手,怪叫道:“驴球球的,也敢和爷耍横?不打听打听,爷从尸山血海中杀将出来,只怕你不来送死!”
那奉命行事的正是前去报信的赵鲤子,他一杆长枪虽然达不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对付这些杂鱼却是轻松多了。
只见他长枪一抖,一枪刺死了最为嚣张之徒。余则见点子扎手,不得不纷纷弃械投降。
赵鲤子连忙让人围了,然后扭头看向张顺。张顺知晓赵鲤子的意思,只是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刚才我如何下令,难道还要我重复一遍不成?”
赵鲤子从来没见张顺如此狠辣,倒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命令士卒将这四五人一并杀死了。
那几个士卒见此,不由破口大骂,结果也不能阻止自己被宰杀的结局。顿时辱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片刻便安静了下来。
随即又是片叫好声响起,原来是那街上的众人见他们被杀了,不由拍手称快,赞不绝口。
其实按理说,他们倒也是罪不至死。可是他们不死,其他人就要继续遭殃了。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便是如此。
当张顺正和这些士卒纠缠的时候,福王府中,那张慎言、吕维祺、萧擒虎和张三百诸人亦和“闯王”“闯将”“活曹操”“八大王”起了争执。
“闯王”咄咄逼人道:“义军连枝同气,亲如兄弟。如今我等率大军前来投奔,一没有粮草,二不让入城住宿,真是岂有此理!那‘擎天柱’何在?焉敢如此无礼!”
“汝非吾君,吾非汝臣。若无舜王命令,一概不许!”张慎言闻言怒道。
“若是如此,那休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了!”“闯王”怪叫一声,冷笑道,“到时候伤了和气,你吃罪不起!”
“你要战,那便战,张某怕你不成?”张三百闻言怒目而视道。
“你是何人?也敢与我们这般说话!”“八大王”不由接茬道,“要么让舜王出来接待我们,要么赶快供应我们粮草,允许我军入城!”
张慎言闻言暗暗叫苦,原本张顺不在,红娘子也能支应一二。只是红娘子的事情,张慎言也略知一二,知晓她与贼酋“闯将”有些瓜葛,却是不便出面。
结果,自己一时大意,放这四人入城。他们身为义军首领,身份地位不是张慎言、吕维祺、萧擒虎和张三百诸人可以比拟。
他们故意以势压人,其余众人却是无法应付他们。他们在这里闹腾了两三天,甚至连福王都想骚扰骚扰,让众人头疼不已。
正当众人头疼不已的时候,不已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不知哪个要见本王?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众人闻声一惊一喜,纷纷扭头看去,只见张顺大踏步走了进来。
张慎言见状连忙急行几步,张嘴便道:“舜王,他们……”
张顺一抬手,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张慎言不必再说。然后,他才拱手笑道:“原来是四位故人前来,我有失远迎,请多担待!”
第215章 风云突起(下)
“闯王”诸人见到张顺本人,顿时老实了许多。毕竟张顺前些日子刚刚大破并逼死了陈奇瑜。
此人在担任五省总督期间,曾经给义军造成很大损失的。如今却一遭命丧张顺之手,如同死在路边的一只鸡一般。在张顺如此声势之下,众义军首领难免气短了三分。
“我们在这呆了三五日,又无茶水,又无粮草,只能露宿城外,这可是待客之道?”“八大王”闻言却怪叫道,“好一个‘有失远迎’,不知躲在屋里,做什么缩头乌龟!”
张顺知道这是“八大王”在扮黑脸,试探自己。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拱一拱手道:“‘八大王’好久不见!你却是有所不知,这两日城中治安不好,我却是外出巡视去了。”
“刚好有那不长眼之辈,不尊我号令,忤逆律法,正好被我斩了立威!”
生怕众人不信,张顺又扭头喊道:“来人呐。且把这首级摆上了,让众位兄弟看上一看,以免以为我舜王哄骗了自家兄弟!”
赵鲤子闻言连忙提了一个袋子进来,血淋淋的,还在往外滴答血水。
众人倒不是无胆之辈,当然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吓到。他们只是好奇,看张顺如此郑重其事,不知道他到底卖的是什么名堂。
等到赵鲤子拾掇了桌子,只把那六颗头颅捧了起来,整整齐齐码在桌子上。
众义军首领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闯王”不便出声,那“八大王”却厉声喝道:“舜王你这是何意?这六人皆是我们麾下亲卫,跟随我等出生入死,如同亲兄弟一般。今日只随我们来你这洛阳城逛一逛,便落得如此下场?”
“哦?”张顺不由反问道,“我正愁找不着主家,没想到你倒跳出来了!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火铳,尔等又是何意思?”
“入我城池,却坏我规矩!进我王府,却欺凌我属官!讨要物资,却咆哮我大厅!却是何道理?”
“废话少说,做便做了,你又待如何?”“八大王”闻言大怒,伸手放在腰刀上,对张顺怒目而视。
张顺毫不在意,甚至连看“八大王”一眼都不愿意,他反倒盯着“闯王”笑问道:“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的这般直白了!客人来了,我自然是远接远迎,好好招待;敌人来了,我更是远接远迎,好好招待!不知几位要做哪个?”
图穷匕见,“闯王”脸色不由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
那“活曹操”见状,深知众人讹诈张顺的手段破产了。他连忙打哈哈道:“‘舜王’说哪里话?贼不杀贼,更何况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岂有兄弟阋于墙,为外人所笑的道理?”
“哥几个只是许久不见了,和‘舜王’开开玩笑罢了,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至于这几个贼鸟厮,死了也便死了,是舜王看得起他们!天下谁人不知舜王仁义无双,对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都是自家兄弟呢?”
“好!”张顺见这些义军首领服了软,便接口道,“既然老哥哥发话了,咱不看僧面看佛面,终究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就既往不咎。”
“诸位此来,不知有何打算?若是仅仅是路过,我这边命人杀猪宰羊,美酒珍宴,好生招待大伙几日!若是有其他想法,也不妨说来听一听。”
“诸位休怪,我素来心直口快,先小人后君子,以免后面大伙起了龃龉,不好再相见!”
“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好半晌,“活曹操”才叹了口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舜王又闻,老哥哥便对你实话实说吧!”
“自从渑池一别,哥几个走南闯北,出南阳,入湖广,翻山越岭,纵横川蜀、陕南之地。这山中多骁勇之辈,陕西又是多灾多难之地,众人随即发展壮大,声势如日中天。”
“这一来二去,引来朝廷来剿。先是五省总督陈奇瑜,后来着陈奇瑜围剿不利,便被降职前来对付舜王你了。而我们陕西那边,却来了一个更狠的人物,唤作洪承畴。”
“义军与他十三战,败多胜少,终究不支,便只好趁着陈奇瑜出关混乱的空当,逃出了潼关。”
“众人在新安修整了数日,却听闻那洪承畴得了崇祯皇帝的旨意,执意要出关来战。此人用兵老道,滴水不漏,麾下又有强兵能将,非众人所能对付。”
“我等商议了数日,无有破敌之策。我念及舜王正在此地,便提议众兄弟,何必来投了舜王,大家合兵一处,活劈了这厮,以解大伙心头之恨!”
“洪!承!畴!”张顺一字一顿的念道。蓦地他想起了前世一副对联来: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
他虽然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但是大汉奸洪承畴的名声还是听过的。
“他率有多少兵马?”抛去此人人品不谈,终归是史书留名之人,张顺也不敢小觑了此人。
“那洪承畴原本亲自率领两万余人,死死尾随义军不去。其余官兵,则四处围追堵截,依我估计,怕不是有十万人马。”“活曹操”闻言便连忙夸大敌人兵力,以抬高众人的身价。
“那洪承畴用兵颇为老练,如今已经知晓陈奇瑜败亡之事,想必定然会汇集大军,再出潼关来战。想必到时候,即便没有十万人马,怕也不下七八万。”
“此时诸位若是做不得兄弟齐心,我恐怕义军败亡亦在不远矣,而洛阳理当首当其冲!”
张顺听了“活曹操”这番话,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情报他早已知晓,而有些情报对他来说却是头次听说。
上次张顺击败并斩杀陈奇瑜,属实侥幸。若非自己心血来潮,非要一意孤行,突袭刚刚在卢氏露面的京营,恐怕自己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这洪承畴虽然不知道他本事如何,“活曹操”亦多有夸大之辞,但是终究双方力量对比悬殊,自己不可不慎!
第216章 再度合营
当义军齐聚洛阳城的时候,洪承畴并非像其他义军想象的那样踌躇满志,准备率领秦军精锐,随时突袭到洛阳城下。
那战死的新任河南总督陈奇瑜和当前五省总督洪承畴本是同僚,两人从政轨迹也颇为相似。二人皆是以围剿农民军起家,又先后担任延绥巡抚一职并战功赫赫而声名大噪。
本来洪承畴先,陈奇瑜后。谁料想后来在原三边总督洪承畴全力对付西进的察哈尔部林丹汗之际。陈奇瑜竟然弯道超车,一跃成为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的封疆大吏,全权负责围剿流窜在这五省的农民军。
只是可惜这厮本事不济,围剿不力。以致他五省总督之职尚未坐稳,便捅出来篓子,反倒让原本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捡了漏子。
可是,洪承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地位刚刚再度颠倒个个,这厮新任了河南总督之职。结果他前脚刚出潼关,后脚就兵败身死了。
幸灾乐祸之余,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亦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类似的履历和类似的能力,别人先一步权力到达顶点之人却迅速兵败身死,洪承畴难免不会思考思考自己下一步会怎么样!
陈奇瑜的能力洪承畴是知道的,虽然比不上自己,也是知兵善任之人。他以多打少,以接近对方四倍的兵力,却被打的如此惨败,哪怕他麾下是四万头猪,义军也不能抓的那么快啊?
鉴于此事,若是洪承畴对张顺没有半分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原本义军逃出五省包围网以后,洪承畴是准备亲率大军尾随其后,紧追不舍,以免“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等人有了喘息之时。如今,他却不得不慎重了。
毕竟潼关以东,正是舜王占据的洛阳城。若是不能准备完全,一旦有失,自己怕不是落得一个陈奇瑜的凄惨下场。
五省总督洪承畴的想法和兵部尚书张凤翼不约而同,两人对付张顺的法子,就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借机将义军消灭在洛阳城内。
正好此时崇祯的旨意也到了,洪承畴便借机一边命人驻守潼关防止义军西进;一边召集原本驻扎在其他地区围堵“闯王”等义军的官兵,准备择日东出。
洪承畴那边如临大敌一般,义军这边自然也不会小觑洪承畴。
张顺得了官兵将要东出潼关的消息之后,思索了片刻,便对“闯王”、“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义军分则势孤,合则力强。”
“诸位远道而来,我理当尽一下地主之谊。若是诸位若是肯与我同心协力,对付洪承畴等部官兵,张某更是感激不尽。”
“但是,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丑话说先在前头,若是诸位愿意与我合营。第一不能坏了我的规矩,违逆了我的法令。若是有人祸害洛阳附近百姓,休怪我军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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