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因为河谷常常是农耕民族耕作之地,便于劫掠。
二则游牧民族缺乏后勤辎重,需要沿途河谷茂盛的水草来喂养战马。
这清水谷便是套虏入侵是常用路线。
其实陕西唤作清水河的河流至少有三条。
最大的一条发源于六盘山附近,经固原向北,在宁夏中卫附近汇入黄河。
其次就是如今这一条和谷府县的一条河流。
并且凑巧的是这两条清水河畔皆建有堡垒,一应称之为“清水堡”。
拜桑忽尔诺延对如今这个清水堡很熟悉,他之前曾经带着部落的战马、牛羊,拿来和汉人交换铁器、茶叶。
他早探得此地堡垒城周不过二里,内驻守士卒一百二十人,根本无法阻拦自己“出墙”。
正当他为此次损失惨重而懊恼之时,不意一声炮响,清水河谷两侧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汉人骑兵。
伏兵?拜桑忽尔诺延一愣,随即不由大骇。
他连忙高声喊道:“有埋伏,快,快驱赶牲畜女子,扰乱敌人,大家伺机而逃!”
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他以为汉地换了主人,边疆防御要混乱一段时间,如今怎么反倒比大明防的还紧?
“杀!”张顺早一声令下,义军骑兵便冲杀了过去。
原来那一日张顺听了高关索之词以后,料定套虏认为陕西之地新旧交替,定然麻痹大意。
所以他一边传令陈长梃、曹文诏、王定等人继续围剿四散的套寇,一边早率领麾下两千骑兵埋伏在清水河谷。
如今等了三四天,张顺身上被蚊子叮了七八个包,终于等到了套虏打此地经过。
那拜桑忽尔诺延当初手底下万余骑就不是张顺对手,如今身边只剩千余骑,更是一触即溃。
只是临战之前,拜桑忽尔诺延驱赶了掳来的女子牲畜,给义军造成了一定的混乱。
有个女子见双方正在混战,拔腿就要往外跑。
结果不意一个骑兵疾驰而来,女子躲避不急,竟然一下子被撞到在地,顿时断了腿脚搁那哀嚎起来。若是再有骑兵经过,恐怕下一次就要被战马践踏而死了。
“小心点,都给我小心点!”张顺见了不由又急又恼,连忙下令道。
这些人如果被掳了杀了也就罢了,好容易活了下来,岂能再死在自己人手中?
只是如此一来,反倒让那拜桑忽尔诺延借着混乱逃了出去。
“追!”张顺如何肯干休,立刻带着骑兵追了过去,不杀此贼,誓不干休!
清水河谷距离边墙不过数里而已,双方这一追一逃,很快就出了边墙,来到了茫茫大草原之上。
正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股骑兵,拦在了前面。
张顺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勒住了战马,观察情况。
不意那骑兵之中出现一人,白盔白甲,大声喝道:“拜桑忽尔诺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违逆汗王之令,进入秦王疆域劫掠,如今你有何话要说!”
“舜王殿下!”正当张顺远远望见来人呵斥套虏头目的时候,不由又有一骑赶了过来,高声喊道。
“张道长?”张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既然出使后金的宋献策都回来了,想必那人便是后金国和硕贝勒多尔衮了!
等到宋献策赶到跟前,张顺不由连忙问道:“先生出使后金,不知情况如何?”
“舜王殿下,某幸不辱使命,和金国汗洪太约定秦金联手,于明年六月共同出兵伐明!”宋献策笑道。
张顺一听,随明白宋献策的意思。
如今双方各有要事要做,不便直接冲突,故而各退一步,约定以明年六月为期。
不知洪太如何打算,但义军这边可以借助这几个月构架陕西机构,重整官僚体系,实属难得的喘息之机。
他不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一会儿不会在多尔衮那里露出什么马脚。
“秦王,这个人我保了,不知你有何要求?”过了片刻,多尔衮在百余骑护卫下,靠近义军道。
张顺估算了一下后金的骑兵,恐怕亦有一两千骑,便熄了突袭夺回拜桑忽尔诺延的心思。
他不由冷笑道:“保?他杀我百姓,夺我女子牛羊,罪不容诛,尔其如何保之?”
“这样吧,秦王殿下!”多尔衮犹豫了一下,提出来一个张顺不能拒绝的条件。
“其所掠牛羊女子皆已经被舜王追回,姑且不论。我意让其赔偿舜王牛五百头、羊两千只,战马一千匹,不知舜王意下如何?”
其实牛羊倒无所谓,但是听到多尔衮说到战马一千匹的时候,张顺不由有些心动了。
如今自己手里战马太少了,若是真能换回一些战马来,将他项上人头寄存片刻又能如何?
想到此处,张顺不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看在金国汗的面子上揭过此事。”
“不过我要战马两千匹,壮牛一千头,山羊……”
“他不过袄儿都司四十余部落之一,何德何能有如此财货赔与秦王?”多尔衮不由讨价还价道。
“既然秦王有心,这些吧!这一次我做主赔给舜王战马两千匹,牛五百头,羊一千头,讲此事揭过怎么样?”
“行,此事就依你所言!”张顺想了想,不由点了点头道。
至于双方结盟之事,两人却是提也没提。
第81章 洪太何如?
“金国汗洪太何如?”张顺在悟空、王锦衣一干人等护卫下,走在热闹骡马市中向宋献策问询道。
“其为人阴郁狠辣,狼顾鹰视,真乃一世枭雄也!”宋献策不由感慨道,“若非舜王顺天应命,坐拥百二秦关,天下谁属,本未足定!”
“这洪太如此了得?”张顺不由惊讶道。
其实他前世倒也听过皇太极的名头,没想到宋献策对他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其女直习俗不与中国同,诸兄弟叔伯各拥部族,虎视眈眈。”宋献策不由解释道。
“老奴死后,其非长非幼,于礼法不合,能够斗败八大贝勒,南面独坐,足见其心性手腕如何。”
“其后又东征朝鲜,西讨插汉儿蒙古诸部,北收索伦诸部,南掠大明北直、宣大等地,如入无人之境,足见其志向如何,还请舜王慎之再慎!”
原本历史的宋献策并无这般见识,只是这一次他是从榆林北上绕道归化城,经北方荒漠、草原三千里前往沈阳拜见金国汗洪太。
一路上曾后金兵向他炫耀什么“由此往南是大同”、“由此往南是宣府”云云,给他极大的心里震撼。
其后到达沈阳,他又从诸贝勒只言片语之中得知,如今后金除了借助征讨插汉儿部之机,收服蒙古诸部以外,还在不断征讨东面的朝鲜和北面的索伦等部。
人们往往受限于所处境地,无法感受到远方的威胁。
但是这一次宋献策来到了沈阳,极为难得的转换了一下身份视角。
他却赫然发现如今的后金已经从东西北三面围困“猎物”,只待“猎物”鲜血流尽,便可扼其喉、食其肉矣。
如今这个猎物可以是大明,那么明天这个猎物会不会是义军?
想到此处,如何不让自认算无遗策的宋献策深感恐惧?
不过那宋献策倒也没闲着,回来的路上就给金国汗洪太埋了个暗雷。
当初多尔衮赠送他裘衣之时,他便装作十分感到的低声提醒道:“张某在沈阳之时,汗王曾让我相遍子嗣及诸贝勒之面,问我究竟谁有富贵之相。”
“当时张某不明其意,只好实话实说道:皆有王侯之运,却无汗王之才,还请和硕贝勒慎之!”
什么叫“无汗王之才”?
其实就是宋献策告诉洪太,在座诸位除了您就没有一个能够继承你汗王的人物。
既然在座的没有,那想必不在座的肯定要有一个呗!
那洪太何等样人物,如何肯信他鬼话?
哪怕是心里信了,恐怕也不会表露半分出来。
但是这话经宋献策转述给多尔衮,那却完全变了味儿。
鉴于洪太先后斗败了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的手段,谁又敢保证洪太哪一天不会施到自己身上呢?
那多尔衮又不是傻子,闻言不由哈哈一笑道:“汗王地位尊崇又宽宏大度,即便你又不当之词,想必也不会怪罪与你!”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墨尔根戴青多尔衮好似并未听懂宋献策意有所指一般,但是他心中到底如何思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顺闻言不由点了点头,低声道:“吾等非仅仅与明争天下,亦与后金争天下也!”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亦天下人之天下,凡有野心之辈皆可争之,又有何疑哉?”
“今天下英雄唯洪太与吾二人,彼万子万孙若豚犬耳!”
宋献策见张顺心中有数,便不再纠结于此,反倒笑道:“其实,仔细算来那洪太也不过是有命无运之徒,诚可哀哉!”
“哦?此话怎讲?”张顺好像也记得前世满清入主中原的是小皇帝顺治,却是不是什么鸟洪太。
“洪太体态肥硕,又患有鼻衄,动不动流血不止,以碗盛之!”宋献策解释道。
“人其又面色黑肾虚,虚火灼阴,寿必不长!”
张顺一听,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有句话叫做“千金难买老来瘦”,人一到一定年纪以后,新陈代谢减缓,如果再胡吃海喝,就很容易发胖。
一旦发胖以后,很容易引发“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以及冠心病、脂肪肝一系列并发症。
所谓鼻衄,其实就是鼻出血。
听宋献策说的如此严重,张顺有点怀疑这洪太其实是高血压引起的鼻出血,但是他不懂医术,一时间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何病症。
如果真是如此,这时代又没有降压药,说不定就和张顺这一世的父亲一般,突然发病而死也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其睡眠如何?饮食又如何?”张顺皱了皱眉头,试图从中搜寻一些有用的信息。
“其饭量颇大,一日两食。只是身体不适,便依照女直习俗,净饿两顿以疗之!”宋献策不由摇头笑道,“至于睡眠,乃是女直机密,吾实未曾闻之!”
张顺闻言思量一番,不由亦喜亦忧。
喜的是既然金国汗洪太睡眠乃是女真机密,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必定然难以安眠。
忧的是女直习俗“净饿两顿”,从常理推倒却是对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这类疾病有一定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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