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禄亦是看着闻终离开的方向, 搭在腰带扣的指腹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冰冷凌厉的带扣。
他问一旁的褚桓,“闻大哥往年也是如此吗?”
褚桓微抿着浅薄的唇,摇了下头,“今晚的他有些反常。”
反常?
宗禄想起方才找到闻终时,他眸底微褪去的湿意与由心而发的喜悦。
明明今日是大人的忌日,可闻大哥却如此反常。
他摩挲着带扣的指腹蓦地一顿,谢章今日问他有关于酆时茵以往的一切,又提及了一句话,觉得酆时茵与大人颇像。
颇像……
他想着从酆时茵自缢未遂后,的确变了许多,只是,这一切都太过荒谬,他无法将酆时茵与大人联系在一起,在他眼里,酆时茵给大人提鞋都不配。
褚桓收了视线,对一旁的杭奕吩咐,“去查一查,闻终今晚都见过谁。”
杭奕闻言,拱手道:“属下这就去。”
长孙史朝闻管家扬了下手中酒盏,“别管他们了,咱们俩喝几杯。”
闻管家叹了一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夜愈发的深了,漆黑的夜幕中忽然间飘起了雪花,鹅毛大雪为这暗夜的黑幕添了亮色。
宗禄抬头望着夜空,无数的雪花纷纷而下,雪花飘落在面具上,消融于水。
他本想帮谢章处理完宣王的事便回西凉,可现在酆时茵的身份有疑,他想再等等,等一个渺茫的希望。
雪下的愈发的大了,长孙史与闻管家移居到屋内,屋内燃着炭火,暖盈盈的热气驱散了他们周身的寒气。
褚桓回到璟云轩时,雪青色的大氅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他抬手推开书房门,流畅宽大的绣袍在空中荡了一圈,书房内暖意盈盈,一踏进去,大氅上的雪便化为雪水,在雪青色的面料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褚桓褪去大氅交给钟管家,钟管家将大氅搭在臂弯处,对其道:“二爷,老奴先下去了。”
“嗯。”
低沉的嗓音隐隐中透着些疲倦。
钟管家躬身行礼后,便退出房门走出去,临走时,转身将房门关上。
褚桓坐在案桌后的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将身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俊朗的长眉轻蹙着,幽深的眸轻阖着,白皙如玉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扶手。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酆时茵就是大人……
“二爷。”
杭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书房内,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进来说。”
“是。”
杭奕推门书房的门,转身将房门关上,走到案桌前禀报:“二爷,属下在府中查探一番,闻大人前不久在庭院的长廊下与明妃娘娘见过面,两人在一起待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并不知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褚桓敲击着扶手的指尖蓦然顿住,回想起在宁安居时,闻终的种种反常,浅薄的唇抿的愈发的紧。
杭奕甚是疑惑,“二爷,您说闻大人与明妃娘娘能有什么话说的?”
的确。
一位是皇城的都卫军统领,一位是皇帝亲封的明妃娘娘,二人从未见过面,也并不相识,又有何话可说的?
褚桓微低下头,五指摊开握住了扶手,“你暗中盯着闻终,别让他察觉,看看他这两日都去哪里,都在干些什么。”
杭奕颔首,“是!”
“二爷——”
外面传来一道风尘仆仆的声音,正是前去西凉查探酆时茵过往的陈禹。
褚桓握着扶手的手松开,“进来。”
陈禹推开门走进来,他穿着利落的黑色衣袍,肩上与头上落了一层薄雪,垂在鬓角的发丝被雪水打湿,黏腻的贴在鬓角处。
他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眉宇间的疲态尽显,身上的寒气凉的很,一靠近杭奕,杭奕瞬间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出的寒意,那是裹挟着寒雪的冷。
褚桓问道:“查的如何?”
陈禹搓了搓冷的发僵的双手,就连嘴皮子也冻得发麻,“属下在长乐宫里潜伏了一天一夜,一直都未找到二爷所说的那本画着武功招式的书籍,而且属下也向长乐宫里的宫女私底下打探过,明妃娘娘自幼并未习武,亦不会武功。”
褚桓深黑的眸蓦然一敛,白皙如玉的手掌握着两边的扶手,掌心竟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明妃在说谎。
没有武功书籍,亦不会武功,还有忽然转变的秉性与神态举止。
这一切的一切,即使不用找无觉大师,他也已然明了了。
这种荒谬且玄幻的事世间并非没有,而这一份唯一渺小的希望,恰巧就发生在大人身上。
今夜闻终与明妃见过面后,闻终的种种反常,很有可能是明妃已经亲口告诉闻终,她就是沈默。
褚桓的心猛地跳动,心脏深处的那股异样,快速的随着血液流转全身,就连十指也隐隐泛着激动的颤栗。
酆时茵就是大人!
褚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确信。
他忽然间站起身,迫切的想要去一趟东篱阁,只是,又想起白日里,他在大人面前亮出玉佩的场景时,脚步终是没有迈开。
以大人的睿智,她应该猜出了他的身份,但她却视而不见,又是因何?
杭奕见他神色不大对劲,有些忧心问道:“二爷,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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