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瞧着他冷冷的笑意,沈默心里忽然间有些发怵。
她尽量敛去对谢章忌惮的,颤栗的,陌生异样的感觉,眉心冷淡凉薄,靠在枕引上,淡声道:“我为何不能关心他?我与他所交非浅,前世我也曾欠他一条命,他不该因此事牵连进来。”
其实,他应该尽快回西凉的。
褚桓冷眼看着她,“你不是他,焉知他所想?”
竟是连‘大人’二字的尊称都不带了。
沈默垂下眸,不去看谢章冰冷的脸色,她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抽了,自打她坐进马车,就阴阳怪气的。
倒像是她得罪了他似的。
静默了稍许,她掀起眼皮,问出了方才的疑惑,“马车轱辘的连轴可是你动的手脚?”
褚桓凉凉的看着她疏离的眉眼,眸底的戾气愈发黑沉,“若不然,大人怎会坐在这里与我商议猎场的事?”
沈默:……
她低下头,手肘枕在枕引上,指尖轻揉着鬓角,“猎场的事你与谢勋如何计划的?”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计划。
可经过这两次发现,这两个孩子的计划比她的更为周密,且她不能再单独行动,以免坏了他们的计划。
等谢章说完猎场的计划,她便去皇后的马车里待着,让郡主与她换个位置。
她宁愿面对皇后的温婉与宁贵妃咬牙切齿的恨意,也不愿面对这一面的谢章。
阴阳怪气的。
活像是她欠了他的债一样,而且与他在马车里待一天,她实在有些待不下去。
一则见不得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二则怕他像那日晨曦时待她,让她无所适从。
马车里寂静无声,许久不闻谢章的声音。
沈默依旧轻垂着眼帘,脊背靠着车璧,手肘枕在枕引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指甲一下一下的点着裙面。
比耐力,她耐得住。
朝堂沉沉浮浮了三年,也不是白待的。
况且,这小子她还养了三年。
当年的模样于她来说,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谢章十一岁时的温润小公子模样渐渐浮现沈默的脑海,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时刻跟在她身后,对她唯命是从。
渐渐的,心底对谢章方才的异样感觉逐渐散去。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略微有颠簸之意,马车内暖意盈盈,外面的寒风扑打在车厢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沈默忽然间想起十八年前,她从囚车上救下了谢章,那时的他手上长满了冻疮,瘦小的身子屹立在寒风中,囚车上的那一撇,眼底的阴鸷狠戾她到现在都记得。
褚桓看着她风轻云淡的模样,长眉陡的凛冽,深黑的眸底也裹挟了沉寒的怒意。
他搭下眼帘,将怒意敛去眸底之下。
“我会暗中与大人同行,谢勋也会在猎场里等着,到时会有人对大人不利,大人借此机会假死离开,替身已经为大人找好了。”
沈默敲点着裙面的指尖顿住,明日入围场后,她便会假死离开,届时会跟谢勋回西凉,以酆时茵的身份助他稳住局势。
等解决了这些事,她便会离开,三国之大,任她逍遥。
想着日后与谢章怕是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沈默坐起身,看向褚桓,正好与他抬起的视线相撞。
他的眸冷冰冰的,带着点戾气。
沈默轻咳一声,“谢章,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有想过娶妻的事?”
褚桓冷冷的看着他,浅薄的唇轻抿着,未置一语。
沈默迎着他冷冰冰的视线,凝眉思想了一下,勾唇浅笑道:“小郡主脾性虽不好,可对你倒是真心喜欢的,日后若是能嫁你为妃,少不得要你好好管教,我这些时日也了解些北凉的局势,小郡主父亲是誉王,誉王的封地在商阳城,乃三国之间的重要纽带。”
她搭下眼帘,续道:“小郡主的祖先曾跟随先帝打下江山,其部下有不少兵将都跟随了誉王,你若是能与小郡主成亲,便是笼络了誉王这股势力,将来北凉的皇位,再无人能与你争锋。”
她想着,能在临走前为谢章谋划好今后的事。
如此,也能放心了。
待她离开后,谢章对她的那股执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下去。
良久的沉默。
沈默始终搭着眼帘,不曾抬头。
忽然间,眼角的视线里,那一抹白袍边角微动了一瞬,她甚至没来得及抬头,手腕一紧,腰身一重,天旋地转间便坐在褚桓的怀里。
他身躯伟岸挺拔,手臂箍着她的腰身,让她动惮不得。
她身姿纤细娇小,坐在他怀里,也只到他的肩膀处,看向他时,需得抬着头。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侵袭而来,冲击着沈默跳乱不已的心脏。
这种姿势,让她极不安全。
沈默伸手推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手心下是谢章坚实紧绷的肌肉纹理,她吓得赶忙收回手,怒瞪着他:“谢章,你又想造反了?快放开我!”
她改为用手肘推拒着谢章,只想尽快逃离这方危险之地。
褚桓捏着她的下额,迫使她的头抬得更高,纤细的脖颈拉出一条优美诱人的弧度。
沈默惊慌的瞪着他,“谢章,你——”
“大人是想趁这次机会偷偷离开北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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